五、嚴厲取締魔法和暴虐的惡行(364—375 A.D.)

上述行動都是專制和反叛的必然後果。但是在兩兄弟統治下,羅馬和安條克對運用魔法的罪行,展開如火如荼的調查和雷厲風行的懲罰(373 A.D.),這被認為是對天國的不滿和人世墮落的征兆。[220]在當前這個時代,最讓我們直言不諱感到驕傲的事,莫過於歐洲最文明的區域,已經廢止這種殘酷和可憎的偏見。[221]過去這些偏見曾在整個世界肆虐,還涉及所有宗教觀念的各個體系。[222]羅馬世界的民族和教派,全都相信而且痛恨“陰間的法術”[223],認為它可以控制自然的運行和人類的心靈。他們畏懼符咒的經文、奇妙的草藥和邪惡的儀式所具有的神秘力量,認為魔法能夠取人性命,也能起死回生,激發心靈的熱烈情緒,破壞人類創造的成果,迫使惡魔吐露未來的秘密。他們懷著矛盾的心情,相信那些滿臉皺紋的女巫和到處巡行的術士,雖然在貧賤和不齒中度過卑微的一生,卻因害人利己的極度可厭動機,在空中、地面和陰世的超自然疆域發生很大的作用。[224]社會的輿論和羅馬的法律同樣在指責魔法奇術,但是由於他們滿足了人心最迫切的激情,所以導致愈禁愈烈。有一種基於想象的原因產生了極為嚴重的後果,帶來了很大的災難,那就是有人在暗中預測皇帝的死亡以及陰謀的成功。要是考慮產生的效用,就會鼓動野心分子的希望,解除他們忠誠誓言的束縛,在這種情況下魔法涉及了大逆不道和褻瀆神聖的罪行,被認為是十惡不赦。[225]這種毫無事實根據的恐懼會擾亂社會的安寧和個人的幸福,就像本不會傷人的火焰,卻可以通過溫度逐漸熔化蠟制的人像。被惡意鎖定的目標受到驚嚇,胡思亂想,“火焰”就可以獲得無與倫比為害甚烈的力量。草藥泡制的飲料,被認為可以汲取超自然的力量,當作毒藥使用極為方便;魔法有時會被愚蠢的人類利用,為最兇殘的罪惡提供工具,或者拿它來作為掩飾險惡用心的面具。

在瓦倫斯和瓦倫提尼安的大臣暗中推動下,立刻使得告發者大肆活動。在上者表明不會拒絕羅織的控訴,何況這種罪行幾乎是無所不在。雖然定罪的條文就量刑的標準而言並不嚴重,但在虔誠卻過度嚴苛的君士坦丁最近的判決中,仍然將死刑作為唯一的懲罰。這種死罪是把叛逆、魔法、下毒和通奸全部毫無條理地混雜一起,對於有罪還是無辜、赦免還是加重的認定完全沒有原則,要看法官在審判過程中是基於個人憤怒還是謬誤的情緒來做出最後的裁決。大臣很容易發現,宮廷根據各個法庭提供的判處死刑的人數,來評估他們辦案的勤奮和能力。他們並不是不願做出無罪開釋的判決,但是他們更熱衷於炮制偽證以及通過嚴刑拷打得到證據,用莫須有的指控套在最受尊敬的人員身上。隨著調查的展開,不斷為刑事起訴找出新的課題,即使無恥大膽的告發者提出的謊言被查明,也只是無罪加以飭回。但是可憐的受害人在指出真正或虛假的同謀以後,很少能得到與這一罵名相對應的回報,也就是說自己送命還不夠,必須株連更多的人員。從意大利到亞細亞遙遠的邊疆,不論是青年還是老人,都被鎖在鐵鏈上拖進羅馬和安條克的法庭,元老院議員、貴婦人和哲學家慘死在恥辱而暴虐的酷刑之下。有些被指派看管監牢的士兵,帶著憐憫而氣憤的怨言提到,如果這麽一大群囚犯要想逃走或激起抗拒,他們的人數完全不足以應付。最富有的家庭因罰款和籍沒而破產,最清白無辜的市民也為自己的安全而戰栗。我們可以從一位古代作家的非常肯定的斷言中形成一種概念:在很多令人憎惡的行省裏,囚徒、流人和逃犯在居民中占最大部分。[226]

塔西佗敘述無辜和卓越的羅馬人被處死,犧牲在最早的那些愷撒的殘酷暴政之下。歷史學家的手法和受害人員的功績,在我們的心頭激起印象鮮明的情緒,為之感到恐懼、欽佩和憐憫。阿米阿努斯用庸俗而毫無特色的筆調,描繪雙手沾滿鮮血的人物,極為詳盡而冗長,使人讀之生厭。我們不再著重描述自由和奴役、偉大和悲慘的對比,只想提及在這兩兄弟統治時,他們是如何用令人感到恥辱的手段,在羅馬和安條克掀起一場恐怖的處決風潮(364—375 A.D.)。至於這兩個皇帝的性格,瓦倫斯是怯懦膽小[227],而瓦倫提尼安則是暴躁易怒。瓦倫斯在位的統治原則就是處心積慮關切個人的安全,當他還是臣民時,就帶著驚懼的敬畏之心,親吻在上位者的手;一旦身登大寶,就期望人民像他過去那樣,對皇帝充滿懼意,為了忍辱保生永遠降服。瓦倫斯的寵臣用巧取豪奪的手段和籍沒的特權來弄錢發財,但是他本人非常節儉,沒有貪婪的意念。[228]這些人鼓起如簧之舌向他進言:其一,任何叛逆案,涉嫌就是證據;其二,權力的最大問題是會引人窺視;其三,圖謀未遂的罪行並不輕於已遂的行動;其四,任何臣民威脅到君王的安全,幹擾君王的起居,生命就失去存在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