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君士坦提烏斯偏袒阿裏烏斯派的行為(337—361 A.D.)

君士坦丁的幾位兒子從小就加入新入教者的行列,但是他們都效法父皇的做法,推遲舉行洗禮的時間。他們同樣公然要對並未正式參與其事的神秘活動做出自己的評判。有關三位一體爭端的勝負,完全要視君士坦提烏斯的心情而定,他原來承襲東部各行省,後來擁有整個帝國。阿裏烏斯派的長老或是主教,為了利益隱瞞已故皇帝的遺囑,由於君王對國事的意見都聽寵信家奴的掇弄,因而更為他們創造了良好的機會,大家可以一起結成同黨。太監和奴隸在皇宮裏散布有毒的觀念,這種危險的傳染病由侍從傳給警衛,由皇後傳給不會生疑的皇帝。君士坦提烏斯經常對歐西比烏斯教派表現偏愛的態度,在領導人的巧妙安排下,無形中加強這種印象。他對僭主馬格嫩提烏斯取得勝利,更傾向於使用武力推展阿裏烏斯派的宗教事務。

當兩軍在墨薩平原進行交戰時,敵對雙方的命運全取決於戰場的機遇,君士坦丁之子停留在城裏,進入一座殉教者的教堂,度過那段焦慮不安的時刻。教區的阿裏烏斯派主教瓦倫斯成為他精神上的撫慰者,采取非常謹慎的巧妙措施,不僅可以保證得到他的歡心,也讓他能安全逃離危險。他秘密派遣行動敏捷而又可靠的信使,不斷向皇帝報告戰場上的變化。當朝臣們全都圍繞著恐懼萬狀而又全身發抖的主子時,瓦倫斯卻肯定地告訴他高盧軍團已經敗退,並且仍不失機智地暗示說,事態發生變化的消息屬實,的確值得慶賀,是天使透露給他消息後才向皇帝報告。感恩的皇帝於是把勝利歸功於墨薩主教的德行和參與,認為他對神的忠誠理應獲得上天奇跡般的賜福。阿裏烏斯派把君士坦提烏斯的勝利視為本派的勝利,認為君士坦提烏斯獲得更勝於其父的光榮。[378]耶路撒冷的主教西裏爾立即編出天空出現十字架的細節,並繪聲繪色地說十字架的四周有一圈彩虹圍繞。而且,他說在聖靈降臨節那天,十字架的形象出現在橄欖山的上空,大約維持了三個小時,使得虔誠的朝聖者和聖城的人民都大開眼界。[379]天空的一顆流星被愈傳愈大,阿裏烏斯派的歷史學家們甚至斷言,在潘諾尼亞平原上交戰的雙方都清楚地看到,並說有意把自己裝扮成偶像崇拜者的暴君,在正統基督教的吉祥象征出現之前逃走。

有個局外人用公正的態度看待帝國內戰或宗教紛爭的發展情況,引起大家的注意。阿米阿努斯曾在君士坦提烏斯的軍隊中服役,研究過皇帝的為人處世,他的作品中一小段文字,也許會比若幹頁神學的謾罵文章更有價值得多。這位謙恭的歷史學家說道:

基督教本身純真而又簡單,但是卻與愚蠢的迷信混為一談。基督教非但不運用自己的權威使各方和解,反而整日在口頭上爭辯,被無聊的好奇心挑起的分歧意識,變得日益擴大,四處傳播。道路上有大群的主教,從四面八方趕著參加他們所謂的宗教會議。在他們盡力使整個教派統一於特殊觀點時,驛站的設施幾乎被如此匆忙和頻繁的奔走耗用得一幹二凈。

要是對君士坦提烏斯統治時期宗教活動的情況有更深入的了解,那就能對這段奇特的文字做出合理評論,說明阿塔納修斯的擔心很有道理:那些不知疲倦的教士,在帝國各地奔走尋求真正的宗教信仰,在不信神明的世界引起輕蔑和恥笑。皇帝自從擺脫內戰的恐懼以後,每當留在阿爾勒、米蘭、西米烏姆和君士坦丁堡的冬營,就把閑暇時間用在讓自己開心的辯論上,當然有時也會使整個過程變得艱苦不堪。為迫使這位神學家在理論上就範,無論是行政官員還是暴君,不惜使用刀劍的威脅手段。皇帝反對尼西亞大公會議決定的正統教會信條,明白顯示他的無能無知和專橫暴虐的程度相較,可以說是不相上下。宦官、婦女和主教左右皇帝虛榮而軟弱的心靈,使得他對“本體同一”論無比反感,但是怯懦的良心又對埃提烏斯褻瀆神靈的做法感到驚愕。可憐的加盧斯似乎對這位無神論者表示關懷,這更加重了他的罪行。甚至幾位大臣在安條克遭到屠殺,也被說成是這位詭辯家的建議。

君士坦提烏斯的思想不可理喻,也不會因信仰而堅定不移,他對左右兩個極端產生恐懼,被迫盲目向黑暗而空洞的深淵靠近。他時而接受或又譴責阿裏烏斯和半阿裏烏斯派的觀點,時而放逐或又召回他們的領導人。在辦理公務和召開宴會的季節,他利用整天時間甚至通宵不眠,對含義不明的信條逐字斟酌,甚至推敲每個音節。他甚至常常會在睡夢中思考這些問題,占據了他的休息時間。皇帝支離破碎的夢境都被他說是上天顯靈,他還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那些為滿足他一時的熱情沖動而不顧教會利益的教士授予他的“主教之主教”的榮譽稱號。他忙著在高盧、意大利、伊利裏亞和亞細亞召開多次宗教會議,計劃要建立統一教派,但因為構想和作為的輕率、阿裏烏斯派的分裂以及正統基督教會的反對,遭受到接二連三的挫折。他下定決心拿出最後手段,召開全國宗教會議,強制推行欽定信條。但尼科米底亞為地震所摧毀,難以找到合適會址,以及政治方面無法公開之原因,使這次集會有所改變。東部的主教指定在伊索裏亞的塞琉西亞集會,西部的主教則在亞得裏亞海海濱的裏米尼聚商。前來開會的人,不是各行省選出的兩三名代表,而是全教區所有教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