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位一體論的主要觀點和對基督教的影響

使徒借用柏拉圖神學的基本原則,特別提到這些原則經過神的核準,第二、第三世紀博學的長老受到鼓勵,可以欣賞並研究雅典智者的著作,因為這些作品有不可思議的先見之明,其中之一就是預見到了基督教的改革。柏拉圖可敬的名聲經常被正統教會使用,以及被異端教派濫用,一般都是拿來支持自己的真理或是反駁別派的錯謬。柏拉圖評論者的妙思所建立的權威,以及邏輯辯證的運用技巧,被用來證明柏拉圖的見解在遙遠的後世的意義,同時這也讓有創造力的作者保持謹慎的沉默。特別像是神秘莫測的三位一體[354],有關三個神格的性類、形成、區隔和平等,這些微妙而又深奧的問題,亞歷山大裏亞的哲學學院和基督教學校展開爭論不休的激辯。熱烈的好奇心促使他們探索深淵的秘密,導師和門徒的驕傲滿足於文字的表達技巧。但是那些最明智的基督教神學家,像是偉大的阿塔納修斯,他們坦承[355],無論如何用盡理解力去思索邏各斯的神性,辛勞的工作不僅無濟於事,反而會產生反效果,思考得愈多理解得愈少,寫作得愈勤愈是無法表達出自己的觀念。人們在探索的每一個步驟,不得不認識到或者是感覺到,人類心靈的運思能力與所望目標的大小之間不可估量的差距。吾人可能會努力萃取時間、空間和事物的概念,這些概念與我們通過經驗知識獲得的理解力發生密切的關系,但是一旦我們想很快地合理推定屬靈世代的無限的本質,通常就會從否定的概念推斷出肯定的結論,如此我們就會陷入黑暗、困惑和不可避免的矛盾之中。這些困難源於所討論主題的性質,帶著無法負荷的重量壓在哲學和神學的爭論者身上。但是我們也可能觀察到兩種最基本、也是最特殊的情況,從柏拉圖學院的論點中辨別出正統教會的義旨。

其一,在一個哲學家所精選的社會中,其中的成員受過良好的教育,具有格物致知的習性,在雅典的花園或是亞歷山大裏亞的圖書館,可以安靜地沉思或是溫和地討論有關形而上學的一些深奧難解的問題。對於柏拉圖學派的弟子而言,個人的思考不會指望別人有所理解,更不會激起大家辯論的熱情[356],他們神遊物外的深思,由於他人的怠惰、忙碌或是勤奮從事其他的學問,不會引起注意而受到忽略。但是等到邏各斯被揭露出來,成為基督徒信仰、希望和宗教崇拜的神聖目標之後,高深莫測的神學體系,被羅馬世界每個行省數量龐大而日益增加的群眾所接受,無論這些人年齡、性別和職業為何,都很少習於抽象的推理和切望的沉思,沒有資格來判定神性的制度。

然而德爾圖良大言不慚地提到,基督徒的神智可以回答任何問題,甚至那些難倒了最聰明的希臘智者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當目標離我們無限遠,人類對它的理解程度最高和最低之間的差距,的確可以被計算為無限小。至於小到何種地步,就要用對固執和教條所產生的信心來加以衡量。這種沉思不再是打發時間的休閑活動,而變成當前生活中最嚴肅的責任,也是未來生活中最重要的準備工作。這種神學成為個人沉思和公眾談話最常見的主題,相信是義務,懷疑是罪惡,錯誤是危險,甚至帶來致命的後果。冷酷的哲學所呈現出的漠不關心的態度,被虔誠的狂熱精神激起騰空的烈焰,甚至就是普通語言表示的隱喻,也暗示了感覺和經驗所造成的謬誤的成見。基督徒憎恨希臘神話粗俗而齷齪的世代,忍不住要用大家熟悉的孝順和父子的關系來加以證明。聖子的角色像是永恒從屬於賦予它存在意義的創造者,[357]但是由於世代繼承的行為就精神和抽象的感覺而論,必定會傳承自然之道的屬性,不會在聖子和永恒全能的聖父之間,樹立起權柄和時效的界線。基督去世後八十年,比提尼亞的基督徒在普林尼的法庭裏宣稱,他們把他當成神明祈求保護,他那神性的榮譽在每個時代和國家都永垂不朽,所有的教派都尊他的名,自視為他的門徒。他們崇敬基督,恐懼任何異教崇拜,原本可能讓他們斷言邏各斯相等和絕對的神性,但他們憂慮會觸犯到基督偉大的聖父和宇宙中那獨一的至高權柄,害怕在不知不覺中阻礙他們迅速升至天國的寶座。基督徒由於這種對立的意向,內心會懸慮難安,甚至發生動搖,我們可以由神學家的作品看得出來,從使徒時代的末期到阿裏烏斯爭論開始,上述的憂慮在這段期間盛極一時。無論是正統還是異端教派,都需要信徒的贊同以增加他們的信心。就是最吹毛求疵的評論家也得承認,即使他們走運獲得羅馬正統教會的真理,也會用散漫、含糊甚至矛盾的語言,來陳述他們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