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財產估值詔書的運用和繳納貢金的原則(330—334 A.D.)

上述弊端不論多嚴重,都只限於少數羅馬臣民,他們無論是因先天繼承還是個人機運而獲得財富,勢必都會引起君王忌妒,所處情況雖危險,但因能獲得生活上的享受,所以也算得到若幹補償。數百萬升鬥小民,對君王的畏懼並非在於其暴虐而是貪婪,他們無法過與世無爭的生活,因為稅賦太重;有錢的財主還能忍受,但貧窮階級根本無力負擔。一位有見識的哲學家,他認為人民所能享有自由或受到奴役的程度,取決於政府征稅的原則和手段。同時他不諱斷言,按照自然界的不變法則,凡是享有自由愈多的人所負擔的稅賦就會增加,反之,處於被奴役地位的人的稅賦就會成比例地減少。但這種論調,像是無視於專制政體給人民帶來的不幸和災難,至少我們可以用羅馬帝國的歷史加以駁斥,在位的君王不僅剝奪元老院的權勢,同時還搜刮行省的財富。商品的各種關稅和消費稅都沒有廢止,在難以覺察的狀況下,全轉嫁到買主身上。君士坦丁和後續各帝的稅收政策,采用簡單而直接的方式,更能符合專制政府的精神。

財產估值詔書[123]的源起是為了能正常地征收羅馬人的貢金[124],後來成為中古世紀編年史的主要參考資料。皇帝用紫色墨水親自簽署這份極為重要的詔書,在9月1日前兩個月,頒發給每個行政區的主要城市。“財產估值”這個詞,要是用很簡單的概念來表示,就是依據預先推算出來的貢金數額,要求每年在指定的期限內繳納。一般估算的供應量,繳交的比例要視實際需要和預判需求的狀況而定,但經常是支出超過稅收,或者是稅收在經過計算以後發現有短缺的現象,就在超量財產估值的名義下增稅,強加在人民的身上。把征稅這一行使統治權最重要的功能,交給禁衛軍統領來執行,在某些狀況下,禁衛軍統領會用這些稅收來供應公共服務的緊急需要,或是預作準備。這些法規(有很詳盡而且錯綜復雜的細節部分,要加以追述實是過於冗長)的執行,主要分為兩個步驟:根據征收對象的構成決定應收的額度,也就是對羅馬世界的各行省、各城市和個人,進行賦稅的評估;接收個人、城市和行省分別呈繳的額度,累積起來解交皇家金庫。但是由於君主與臣民的賬目不斷地被分開,以及先前預計的稅額隨著需求的改變而不斷更新,龐大的財政機器在同樣理由的推動下,年復一年地發生變革。

稅收對行政部門而言,極為緊要也特別受重視,需要行政長官和行省的代表發揮最大智慧去執行。然而一群下級官員卻忙著爭權奪利,有的後台是帝國的財務大臣,有的是行省總督派出的人員,由於管轄權很復雜,難免引起派系之間的沖突,為了奪取魚肉人民的肥缺,雙方經常發生爭執。工作勤奮的官員只會引起嫉妒和責怪,他們把費用和危險全部強加在“裏長”的身上,這些人構成城市地方團體的主幹,皇家法規有嚴厲的條文,責成他們讓民間社區承受應有的負擔。[125]帝國全部的地產(不包括國君的世襲產業)都是征稅的項目,每位新購買土地的人都要承受原地主的納稅義務。一次精確的人口普查,或者可以說是土地測量,是唯一最公平的方式,它能求出適當的比值,以確定每位公民對公共服務所應盡的責任。經由廣為人知的財產估值期限,我們有理由相信像這樣一個困難而又費錢的作業重復一次的周期是15年。行省派出測量官來丈量土地,有關土地的性質,無論是耕種農地還是放牧草地,是葡萄園還是樹林,都要很仔細地加以記錄,要按照5年的平均產值來估算它的價格。報告裏把奴隸和牛只的數目被視為最主要的部分,地主據以宣誓,保證一切都真實無虛。經過嚴格的檢查,如果發現有偽造作假或試圖規避執法人員的意圖,都被當成重刑犯予以處罰,而且是叛逆和褻瀆雙重罪行。

貢金大多用貨幣支付,帝國流通的幣值中依法只接受黃金,其余稅款由每年的財產估值詔書決定其支付比率,要求供應的方式非常直接,也更難忍受。按不同土地的性質和產品,各種項目像葡萄酒或油、谷物或大麥、木材或生鐵,省民用勞力或費用支付,運送到皇家倉庫,根據宮廷、軍隊、羅馬和君士坦丁堡兩大都城的使用狀況,再加以分配。財稅委員經常要辦理大宗采購,嚴禁他們進行任何賠償行為,不得接受與征收與實物同價格的金錢。初期小社區的環境很單純,可用這種方式征集人民自動奉獻的物品,但一旦處於操控極度嚴苛的狀況下,就有可回旋的余地。在一個貪汙腐化和絕對專制的君主政體中,高壓權力和欺騙技巧永遠在鬥法。[126]羅馬行省的農業已逐漸凋敝,在君主專制的過程中,國家的宗旨趨向於背離“以農立國”的原則,使臣民失去支付現款的能力,皇帝只能靠著清除債務和減免貢金來贏取民心。坎帕尼亞是肥沃而富裕的省份,羅馬在此贏得最早的勝利,也是權貴退休後養老之處。按意大利新的行政劃分,在大海和亞平寧山脈之間,從台伯河延伸到錫拉魯斯河的區域,在君士坦丁死後60年內,實際測量出有33萬英畝土地因荒廢和棄耕而獲免稅,幾乎占行省總面積的八分之一。此時尚無蠻族蹤跡,但這種令人驚異的荒蕪程度,在法律上已登記有案,這要歸因於皇帝的施政作為。[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