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君士坦丁堡的位階制度和主要等級(330—334 A.D.)

新都城建立以後,必然伴隨民政和軍政制度的革新。最早由戴克裏先提出,經過君士坦丁加以改進,接著由後面幾位繼位者完成的一套復雜的政治體系,不僅僅是通過一個龐大帝國的奇特形象而發人深思,還揭露出帝國迅速衰退的秘密以及內在的原因。我們在追溯過去任何一種獨特的制度時,難免要聯系到更早或更晚的羅馬歷史,這一時間界線,應該包括從君士坦丁繼位到頒布《狄奧多西法典》[59]這一時期,有130多年的時間。從此段歷史中,以及從西部和東部的《職官志》[60]中,我們可看到有關帝國情況最豐富和最權威的資料。[61]當然,要說明這些雜亂的內容,便不得不在短時間內中斷正常敘述。只有不了解法律和社會習俗重要性的讀者,才會對此感到不滿,因為他們所具有的好奇心,只是一味追逐過眼雲煙的宮廷變故,重視某個戰役中偶然發生的奇聞逸事。

羅馬人天生具有男子漢的傲氣,只有掌握實權才能獲得滿足,把誇張的形式和虛假的場面留給崇尚虛榮的東方。但是,當他們從古代自由權利中所獲得的高尚品德,漸漸連虛名也難以維持時,羅馬人樸實的社會風尚,在不知不覺中被亞洲宮廷那種講究場面、裝模作樣的習氣所敗壞。個人出眾的功勛和所發揮的影響力,在共和國能引起眾人的注目,在君主國家卻無足輕重也不能發揮作用,而在羅馬的專制政體中,則完全被撲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下級服從上級的嚴格等級制度。從坐在皇座階梯上的擁有頭銜的高階奴隸,一直到濫施權力的最下賤的專制工具,大量存在著非常可鄙的依賴關系,有利於維護現有政權,因人們擔心變革會斷送前程,抹除服務可能得到的報酬。

在當時被視為神聖的位階制度(這正是大家常用的一種稱呼)中,每一個位階都有極其嚴格的標記和規定,地位的高低靠各種毫無意義的嚴肅禮節表現出來,學習這些禮節是一門大學問,發生任何差錯都是褻瀆的行為。[62]在雙方或傲慢或諂媚的交往中,采用大量西塞羅幾乎聽不懂、奧古斯都可能憤怒得予以禁止的詞匯,拉丁語文的純樸完全受到破壞。見到帝國的高級官員,甚至包括君主本人,總要加上一些莫名的稱謂,如真誠的閣下、莊嚴的閣下、高貴的閣下、卓越的閣下、崇高和絕妙的偉大閣下、輝煌和雄偉的大人閣下等,不勝枚舉。委任職務的命令書或證書上,總裝飾著最能表明其工作性質和高貴地位的圖案:在位皇帝的肖像或畫像;一輛參加凱旋式的戰車;用四支蠟燭照亮的法典;放在覆蓋著華貴絨毯的桌子上,代表管轄行省的象征性圖形;統率軍隊的名稱和旗幟。這些表示他們官階的象征物品,有時真的就陳列在大客廳裏;有的則在他們公開露面時,出現在浩浩蕩蕩的儀仗隊的最前面。他們的行為舉止、服裝飾物以及隨從人員,莫不經過精心安排,要求對皇帝陛下欽點的官員表示最大崇敬。羅馬帝國政府運用的這套制度,就一位見解高明的觀察家看來,確實是在演出連台好戲,劇中充滿各種不同性格和職位的演員,根據原始的人物樣板,重復背誦同樣的語言,模仿同樣的動作。

帝國中央政府任職的要員被稱為“顯貴”,可以分為三個等級:其一為建有功勛者,可以稱之“特勛階”;其二為德高望重者或眾望所歸者,可稱之為“卿相階”;其三為世家出身者或獲得官位者,可稱之為“士尉階”。在最早的羅馬時期,最後提到的這個用詞克拉裏西穆斯,只不過是用來表示尊敬的一般稱呼,後來專用以指代元老院成員,[63]最後又變為用以稱呼那些由元老院選出的擔任各行省總督的官員。後來,那些認為自己官職和地位顯然高於一般議員,因而必須有所區別的人,為虛榮心所驅使,全都熱衷於“卿相階”這個新稱呼。不過,“特勛階”一直專用於稱呼那些出類拔萃的人物,受到位階較低的兩類人的尊敬和服從,這一稱呼只可用於:一、執政官和大公;二、禁衛軍統領,包括羅馬和君士坦丁堡的郡守;三、騎兵和步兵的主將;四、皇宮中侍奉皇帝、負有神聖職責的七位大臣。[64]在那些一般認為應該處於平等地位的傑出行政官員中,資深者也只能和同僚享受相等的榮譽。[65]皇帝樂於不斷對臣下施恩,時而會通過毫不費力地頒發榮譽證書,來滿足朝臣迫切的虛榮心,但如果他們還有野心那也不會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