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君士坦丁堡的人口結構和所享有的特權(324 A.D.)

奠基者下一個所關切的重大問題,就是鐘愛的城市人口過多。羅馬帝國東遷之後緊接著就是黑暗時期,這一重大問題所造成的危害,無論是遠期還是近期的影響,都被虛榮的希臘人和輕信的拉丁人完全忽視,[48]這方面實在令人感到奇怪。人們一直提到,羅馬所有的貴族家庭、元老院成員、騎士階級以及不計其數的隨從人員,都跟隨皇帝遷到普羅蓬提斯海岸。大家也都相信,那荒涼的古都完全留給了由外來戶和當地平民混雜而成的人群,而那些早已被改為果園的大片意大利土地,馬上就要無人居住和耕種了。在這部歷史中,對於那些誇大失實的說法,我們要還原其本來的面目。君士坦丁堡的發展並不能歸於人口自然增多,也不能說是生產的需要,我們必須承認這塊人為的殖民地,是犧牲了帝國許多原有的舊城才興建起來的。羅馬及東部幾個行省的許多富有的議員都曾受到君士坦丁的邀請,讓他們到他為自己的住所選擇的這塊福地來居住。主子的邀請往往與命令無異,皇帝表現出慷慨好施的態度,立即贏得手下心甘情願和興高采烈的服從。他把在新都城多處修建的宮殿分贈親信,還發給土地所有權和固定津貼,以維持高貴而體面的生活,並且還把本都和亞細亞的領地,劃給都城的永久住戶作為世襲產業。[49]但是這類鼓勵措施和優惠條件,很快便難以為繼並遭廢止。無論政權中心位於何處,國家歲入相當大的部分總會被皇帝本人、政府大臣、法庭官員以及宮內人員揮霍一空。最富有的省民被利益、權勢、歡樂和新奇的強大動機所吸引。於是,居民中人數眾多的第三階層,在不知不覺中由仆役、工匠和商人形成,他們靠出賣勞力,滿足上層人士的生活需要或奢侈享受。不到一百年,君士坦丁堡的財富和人口已可與羅馬一爭高下。整排新蓋的建築物,根本不考慮衛生條件或生活方便,非常稠密地緊塞在一起,留下極其狹窄的街道,使得擁擠不堪的人群、馬匹和車輛幾乎都無法通行。原來圈定的城區範圍已漸漸容不下日益增長的人口,新的建築從兩邊向大海方向延伸,增加部分可獨立成為一座面積廣大的城市。

羅馬的貧民靠著政府經常分發的酒、油、糧食、面包、銅錢和其它實物就能生活得不錯,幾乎不用依靠勞動謀生。君士坦丁堡的奠基者效法頭一位愷撒的手法,[50]有的地方盡量慷慨豪爽,卻遭到後代的指責。一個國家的立法者和征服者,認為自己付出生命的代價,獲得阿非利加以後,自然擁有無可爭辯的主權[51]。而奧古斯都更是費盡心機,力圖使羅馬人民建立這種概念,現在既然已能過富裕生活,便應徹底遺忘過去的自由權利。然而,君士坦丁的揮霍毫無道理可言,不論從公共或私人利益考量都無法原諒。他為建造新的都城,每年從埃及強征來的稅收,實際上全被用來養活一群妄自尊大的懶漢了。皇帝制定的其他法規倒是無可厚非,但就實質而論確也無關緊要。他把君士坦丁堡分為十四個地區或區域[52],公民會議被尊為元老院[53],使這裏的公民享受意大利式的特權,並將這座新興的城市稱作殖民地,使她成為古羅馬第一位最受寵愛的女兒,德高望重的母親仍然享有法律上最高的領導地位,能與她的年歲、威嚴以及過去的偉大成就完全吻合。[54]

君士坦丁珍愛這城市,全力督導加速施工(330—334 A.D.),全部城墻、柱廊及主要建築物經過幾年時間全部完工;根據另一記載,這些只花了幾個月的工夫就完成了。這種異乎尋常的趕工速度,實在令人不敢恭維,許多工程都是在倉促中草率完成,以後幾代皇帝的統治期間,為維護建築物不致崩塌,真是克服了不少困難。但等到這些建築剛剛完成,顯現出新奇和宏偉氣勢時,城市的奠基者已在為慶祝落成進行籌備了。[55]在這樣一個盛大的、值得紀念的節日裏,表演節目之多和花費之大,不難想見。還有一個具有永久意義的奇特情況,在此要提出說明。每當城市的奠基之日來臨,按照君士坦丁的命令,要在一輛專為凱旋式準備的戰車上,放置一尊君士坦丁的雕像,用木頭制作的雕像主體,外面包了一層金,右手拿著城市守護神的小型塑像。儀仗隊的士兵手持白色細蠟燭,身著盛裝,隨著莊嚴行進的隊伍一起穿過大競技場。當隊伍行經這位皇帝的寶座時,他從座位上站起,非常虔誠地向前代皇帝表示感激和尊敬。[56]在城市的落成典禮上,君士坦丁還通過一道雕刻於大理石柱上的詔書,賦予這城市第二羅馬或新羅馬之名[57]。然而君士坦丁堡這個名字始終勝過那高貴的稱呼,而且,在經過14個世紀的變革後,仍保留締造者永垂不朽之名。[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