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從德西烏斯皇帝在位到蠻族入侵,此一時期的日耳曼情勢(249—252 A.D.)

波斯的政府和宗教與羅馬帝國的衰亡有密切關系,我曾提及西徐亞人和薩爾馬提亞人,這些部族帶著武器馬匹、牛只羊群和妻兒家人,在裏海到維斯杜拉河之間廣闊無邊的草原上放牧漂移,整個地區從波斯邊界直達日耳曼人的疆域。但是好戰成性的日耳曼人,開始只是抵抗,接著發展為侵略,最後終於顛覆西羅馬帝國。這是本書最重要的部分,也是歐洲國家的家務事,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我們更要重視和關切。近代歐洲最文明的國家從日耳曼的森林中崛起,在那些蠻族簡陋粗糙的制度中,仍可辨識出當代法律和習俗的基本原則。塔西佗這位歷史學家,最早運用哲學的思維理則來研究史實,以獨到的眼光和生花的妙筆,描繪出日耳曼人那種單純樸素和自在無羈的原始狀況。他的敘述簡辟精到,不禁使當時的文人雅士愛不釋手,也讓現代的歷史學家願意深入研究。這個題材包羅萬象,意義深長,已經進行長時間的討論,不僅著力甚大而且極其成功,讀者對問題的了解變得更為熟悉,作者要想有所創見也就日益困難。因此我們要盡心全力探討,反復思考某些天候、習俗和制度上的重要環節,就是這些因素,致使粗野的日耳曼蠻族得以成為羅馬強權的勁敵。

一、日耳曼的自然環境

古代日耳曼延伸的區域極其廣大,雖然不包括以萊茵河為邊界、臣服於羅馬的西部各省,占有之面積仍然超過歐洲的三分之一,幾乎涵蓋現在的日耳曼、丹麥、挪威、瑞典、芬蘭、利沃尼亞和普魯士的全部,以及波蘭的大部分地區。這一廣大的區域居住著一支由各個部落組成的龐大民族,從容貌、習俗和語言上可以看出他們共同的來源,顯著的類似特征被一直保存下來。古代的日耳曼在西面以萊茵河與帝國的高盧行省相鄰﹔南面以多瑙河與伊利裏亞行省分界,起於多瑙河的一列山嶺叫喀爾巴阡山脈,成為達契亞,或稱匈牙利對抗日耳曼的屏障﹔東邊與薩爾馬提亞人處於相互防備的狀況下,疆界的劃分並不明顯,這兩個民族常因部落之間攻守聯盟而糾纏不清;至於遙遠而未知的北方,古代人依稀感覺到,在波羅的海和斯堪的納維亞半島或群島[446]之外,還有一個冰凍的海洋。

有些學識豐富的學者認為,以前的歐洲比現在要冷,古代日耳曼對天候的描述有助於證實他們的理論。一般對厚重濃霧和漫漫長冬的怨言,可能較少受到關注,因為我們沒有方法定出精確的溫度標準,去衡量那些生長在希臘或亞細亞溫暖地區的抱怨者的感覺或說法,但我必須指出兩種比較不含糊的特定狀況:

其一,萊茵河和多瑙河是屏障羅馬行省的兩條大河,經常在冰凍之後能夠承載很大的重量。蠻族選擇最寒冷的季節入侵,在寬廣而堅實的冰橋上,[447]運送數量龐大的軍隊和騎兵,以及笨重的運輸縱列,不至於有任何困難和危險。當前這個時代倒是沒有發生類似的現象。

其二,馴鹿這種用途廣泛的動物經得住嚴寒,也唯有在這種氣候才能生存,是北方蠻族荒寂生活最大的保障。有人發現它生長在斯匹次卑爾根群島的巖石地區,此地離北極在十度之內。這些動物喜愛拉普蘭和西伯利亞的雪地,無法在波羅的海以南地區生存,更談不上飼養繁殖。但是在愷撒的時代,黑希尼亞森林遮蓋著日耳曼和波蘭大部分區域,[448]馴鹿、麋鹿和野牛一樣,都是土生土長的動物。近代人類社會的進步和發展,是導致寒冷的天候減少的原因。廣大的森林被逐漸砍伐,陽光可以照射到地面,[449]排放沼澤的積水使可耕種的土地增加,空氣也更為溫和。今天的加拿大就是古代日耳曼的縮影,雖然緯度與法國和英國氣候最好的行省相當,但是冬季的酷寒實在令人無法消受,到處都有馴鹿生長,遍地覆蓋又深又厚的積雪。在塞恩河和泰晤士河見不到冰雪的季節,聖勞倫斯河這條巨大的河流卻已完全凍結。[450]

古代日耳曼氣候對土著身心產生什麽影響,現在很難了解清楚,也容易誇大其詞。很多學者對此有共同看法,卻談不上有確切證據,就認為北方酷寒對增長壽命和促進生殖都有好處,北方的婦女比起溫帶環境的婦女更為多產,[451]人種繁殖會加速。我們也可斷言,日耳曼寒徹心肺的空氣,使得土著的四肢強壯、肌肉發達,身材也比南方人高大,適合擔任發揮力量而非運用耐心的工作。他們因身體機能的強大而更加活躍,這也是天候使神經和心智受到磨煉的結果。冬季戰爭的嚴酷環境,會使羅馬軍隊士氣低落,但早已適應北方艱苦環境的青年絲毫不受影響;[452]反過來說,他們也無法適應夏季的炎熱,在意大利陽光照射下,容易因生病和疲倦而衰弱不堪。[4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