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埃拉伽巴盧斯的崛起(218 A.D.)

朱麗亞太後體會到造化弄人和天理循環的無奈,從寒門出身到貴為至尊,嘗到了樂極生悲的苦果,命中注定要悲泣幼子的冤死和長子的被殺。卡拉卡拉慘遭報應的命運,以她的智慧知道這是必然的結局,但作為人母及帝國之後,仍然無法克制悲憤之情。篡位者對塞維魯的遺孀仍然尊重,她在痛苦掙紮中降為一介平民,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隨後在焦慮羞辱中自殺身亡。她的妹妹朱麗亞·梅薩被迫離開安條克宮廷,帶著20年寵幸所得的龐大財富退隱於埃米薩[304],兩個女兒索阿米婭斯和馬梅婭在身邊陪伴。她們兩人也各有一個兒子,索阿米婭斯的兒子名叫巴西努斯,獻身於太陽神廟當祭司。[305]敘利亞青年只要獲得這個神聖的職位,不論是出於審慎或迷信因素,就會受到羅馬帝國的重用而青雲直上。

許多部隊駐紮在埃米薩,馬克裏努斯要求嚴明的紀律,為了讓他們過艱苦的生活,命他們進入冬營加強訓練。士兵成群結隊在太陽神廟休息,看見這位年輕大祭司雅致的服裝和漂亮的面容,在表示尊敬之余,還認出這個面孔很像他們仍在懷念的卡拉卡拉。政治手腕極為高明的梅薩,看到士兵的這些表現,為了孫子未來的命運,不惜犧牲女兒的名節,暗示巴西努斯是被謀害皇帝的私生子。她派出密使慷慨散發數量龐大的金額,大家很高興地收下並不拒絕,默認了他與皇帝的血緣關系。年輕的安東尼(他僭用並玷汙那受人尊敬的名字)在埃米薩被部隊擁立為帝(公元218年5月16日),發表聲明說他有世襲的權利,並且向軍隊大聲疾呼,要他們追隨在年輕而高尚的皇帝大纛之下,協助他報殺父之仇,反抗軍事專制的壓迫。[306]

婦人和宦官的陰謀配合極為嚴密,行動非常迅速果敢。馬克裏努斯要是采取積極的作為,還是能粉碎羽翼未豐的敵人,但是他卻在恐懼和安全之間舉棋不定,只守在安條克屯兵不出。這樣一來,敘利亞各地的軍營和守備部隊,全部彌漫著反叛的氣氛,很多派出的軍隊中發生殺害長官[307]、投效叛黨的事件。同時他們把馬克裏努斯遲遲不願恢復軍人待遇和應有的特權,歸咎於他的軟弱無能。最後馬克裏努斯從安條克發兵,與年輕的皇位覬覦者兵力大增且鬥志高昂的軍隊遭遇。他自己的部隊上戰場時看起來很不心甘情願,但是等到會戰[308]到了緊要關頭時(公元218年6月7日),禁衛軍在自動自發的驅策下,發揮勇猛的鬥志和訓練的優勢,使叛軍的戰線崩潰。

敘利亞皇帝的母親和祖母按照東方的習慣隨軍出戰,看到狀況不利就從篷車中跳出來,以激發士兵的同情心,盡力鼓舞鬥志消沉的士氣。這位安東尼在這一生中從來不像個大男人,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卻能證明自己是個英雄,他騎在馬背上領著經過整頓的部隊,手執長劍沖向層層密布的敵軍。甘尼斯是個宦官,生長在東方溫順奢靡的環境,主要的工作是照顧婦女,今天的表現卻像才氣橫溢的大將。戰場上殺得天昏地暗仍是難分勝負,要不是馬克裏努斯放棄大好機會很快逃走,可能會獲得勝利。他的怯懦只讓他多活了幾天,不幸的結局還讓其蒙上了羞恥的汙名。他的兒子迪亞杜米尼阿努斯落得同樣的命運,詳情也就不多說了。頑抗的禁衛軍得知他們為之奮戰的皇帝已經逃走,也就放下武器投降。羅馬軍隊交戰的雙方,一起流下愉悅和激動的眼淚,大家團結在卡拉卡拉兒子的旗幟下,東方各省很高興承認第一位有亞細亞血統的皇帝。

早先,馬克裏努斯很客氣地去函給元老院,提到一個敘利亞騙子引起了輕微的騷亂,於是通過一個敕令,宣布叛徒和他的家族是公敵,只要受騙的支持者立即回到原來的崗位,答應赦免他們的罪行,並且讓他們還有立功的機會。安東尼從宣布繼位到獲得勝利,只花了20天的時間(決定羅馬世界的命運何其短促),這段時期的首都和東部各行省,陷入希望和恐懼交織的混亂中,因為不論是誰能在敘利亞獲勝,誰就統治整個帝國,不必引起大規模的流血犧牲。年輕的征服者用立場嚴正的信函,將勝利的消息通知恭順的元老院,語氣顯得尊敬和穩重。他把馬可和奧古斯都光輝的例證,作為用人行政的最高指導原則。他的年紀和運道與奧古斯都相比頗有相似之處,這使他感到非常驕傲,因為他們都在少年時代打贏一場硬仗,報了殺父的大仇。他身為安東尼(這是卡拉卡拉的封號)的兒子和塞維魯的孫子,同時也接受馬可·安東尼的名號。元老院還未以正式敕令授予他護民官和代行執政官頭銜之前,他就老練地向帝國要求世襲的權力,這樣做是犯了羅馬的大忌。他率先違反體制的不聰明舉動,可能是敘利亞朝臣的無知,或者是軍事參贊人員的過度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