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塞維魯的新政及對後世的影響(197 A.D.)

專制君主的真正利益在於符合國家整體的利益,要把臣民的數量、財產、秩序和安全視為最重要的基礎,這樣才能凸顯君主真正偉大之處。再無所作為的帝王,謹慎也可以補才能之不足,還是能夠制定出與天資卓絕的帝王相同的行為準則。塞維魯把羅馬帝國視為他的資財,到手以後,便刻意培植和改良如此珍貴的產業,制定有益的法律,剛直堅定地執行,不久以後就矯正了自馬可逝世以來,政府各部門的濫權惡習。在司法方面,皇帝的判決一般都能做到詳察、明理和公正,即使有時會稍稍偏離公平的原則,通常也是為了幫助窮苦和受壓迫的人民。他這樣的做法與其說是基於人道的情感作用,還不如說是專制的自然趨向,使得權貴和豪門收斂驕縱的氣焰,將所有的臣民降到絕對隸屬的同一標準。他興建公共紀念物和壯觀的劇場完全不惜工本,而且經常發放大量糧食和谷物,這些都是獲得羅馬人民愛戴的有效手段。[270]內訌的災害已經清除幹凈,行省再度出現了和平繁榮的寧靜景象,許多城市在塞維魯的慷慨施舍下恢復生機,被稱為他的殖民地,這些城市用興建公共紀念物來表達對塞維魯的感激和幸福的生活狀態。[271]羅馬的軍威因皇帝崇尚武德和戰無不勝而恢復原有的名聲。[272]他的確有資格誇耀自己的成就,即位於帝國蒙受內憂外患的危亡時刻,之後卻建立起了深遠而光榮的全面和平。

雖然內戰的創傷好像已經完全痊愈,專制政體的關鍵所在仍藏匿著致命的毒藥。塞維魯文武兼備,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首任愷撒的英武或奧古斯都的智謀,還是無法控制武功輝煌的軍團那種驕縱傲慢的氣焰。塞維魯基於感激的心情、錯誤的政策和表面的需要,終於放松對軍紀的嚴格要求。虛榮的士兵講究戴金戒指作為裝飾,獲準攜帶家眷無所事事地住在軍營之中,助長了懶散成性的風氣。他給他們史無前例地加薪,以致讓士兵養成動輒需索的習性,在執行危險的任務或參加公開的慶典時,均要求額外的賞賜。軍隊因勝利而得意忘形,因奢華而萎靡衰弱,也因為要擔任危險的工作而享受特權,過著高於人民一般水平的生活;[273]長此以往,士兵便無法忍受軍務的辛勞,不願接受國法的約束,更不耐煩成為守本分的部屬。各級軍官要用極度揮霍和無限奢侈來維持階級的優越。現在還保存著塞維魯的一封信,他對於軍隊表現出放縱和失職的情況有很大的感慨,在信中告誡他的一個將領,要從軍團主將自身開始進行必要的改革。如同他所說,軍官要是失去士兵的尊敬,就會得不到他們的服從。皇帝如果肯正本清源地探索始末,就會發現普遍腐化的主要原因,雖然不能說是最高統帥缺乏言傳身教,但是帝王之尊的惡意放縱卻難辭其咎。

禁衛軍謀害皇帝出賣帝國,以叛國罪名得到懲處,但這種禁衛軍制度雖然危險卻依然必要,塞維魯很快用一種新的模式將其重建起來,而且將人數增加4倍。這支部隊以往都在意大利征召,但由於鄰近行省逐漸感染羅馬柔弱嬌貴的習氣,募兵範圍延伸到馬其頓、諾裏庫姆和西班牙。原來那些優雅的部隊,只適合華麗的宮廷,無法用來作戰。於是塞維魯以新血接替,他規定所有邊疆的軍團,挑選最為健壯、勇敢和忠誠的士兵,到禁衛軍來服役,當作一種榮譽和獎勵。此新制度實施後,意大利青年不再熱衷於練習武藝,羅馬街頭出現的大批奇裝異俗的蠻族,使人驚駭不已。但塞維魯深表自滿,外地的軍團勢必會將這批經過挑選的禁衛軍看成維護軍中秩序的代理人;憑借現有的在兵器和配備方面均優於任何武裝力量的5萬人兵力,他可以隨時趕赴戰場,粉碎一切叛變的野心,使他能夠保有帝國並傳之子孫。

指揮這支受寵而強大的部隊,不久就變成帝國的最高官職。禁衛軍統領在最初只是衛隊的隊長,現在不僅統率大軍,還握有財政和司法的大權。在各行政部門,他代表皇帝本人並行使皇帝的權力,這樣一來,政府就墮落成為軍事獨裁政治機構。普勞提阿努斯是塞維魯所寵信的大臣,成為第一任享有並濫用大權的禁衛軍統領,拱衛中樞的時間長達10年之久。到他的女兒和皇帝的長子結婚時,他看上去可以長葆榮華富貴,誰知卻成為覆亡的原因。[274]宮廷之間相互傾軋,激起普勞提阿努斯的野心,也使他產生恐懼。皇帝感受到革命的威脅,即使仍然對其寵愛如前,迫於形勢也不得不將他處死。[275]待普勞提阿努斯垮台後,名聲顯赫的優秀法學家帕皮尼安擔任了這一責任重大的禁衛軍統領職位。

歷代皇帝對於元老院不論是真誠尊敬,還是表面應付,都能細心呵護奧古斯都建立的文官體制,以彰顯君王的德行和睿智。但塞維魯即位後,因為他年輕時在軍營中即接受絕對服從的訓練,壯年又習慣於軍事指揮的專制獨裁,因此他那剛愎而倔強的個性,不可能發現或者難以承認在皇帝和軍隊之間保持一個緩沖的力量,即使是拿來擺樣子,還是大有好處的。塞維魯不屑於對一個憎恨掌權君王卻又在他不悅時表現出驚惶戰栗的議會自稱是公仆。因此他擺出君主和征服者的姿態下命令,而且毫不避諱地行使全部立法權和行政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