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個皇後

話音落下,許是察覺到自己說的話有歧義,她又添補一句:“聽聞哥哥是窮苦人家出身,想必兄弟姐妹不會太少了。”

司徒聲聽見‘窮苦人家’四個字,卻是忍不住垂眸低笑了一聲。

為了讓他留在宮裏,太上皇給他編了個普通平凡的出身,外人皆以為他是與太上皇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關系,憑靠著男色惑人才站到如此高位。

誰又能想到,太上皇其實是他的親舅舅呢?

他將身子往後倚了倚,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罩著半扇白玉面具的臉龐上,微微浮現出些不易察覺的苦澀:“我只有一個哥哥,他身體很不好,每日都要針灸藥浴,從小便湯藥不斷。”

這是林瑟瑟第一次聽他談起自己的家事。

對於司徒聲這個失蹤在火海裏的長兄,她知道的並不太多,書裏沒有詳細寫過關於他長兄的事,只是一筆帶過,道是身體孱弱,與司徒聲的關系很好。

雖然明知道他長兄早已失蹤,但她順著他的話問道:“所以你入宮,是為了給哥哥賺銀子治病嗎?”

他的下頜微微向後仰去,望著凹凸不平的山洞頂,漆黑的眸光略顯迷惘:“是,亦不是。”

她只說對了一半,他入宮是因為他的長兄,又不光全是因為他的長兄,更重要的是,他想找出司徒家被滅門的真相。

他父親被扣上謀逆之罪後,他們一家人被囚在司徒將軍府之中,所有人都被單獨關押起來,可就在將軍府失火的前一日,長兄趁夜來過他的房中。

長兄什麽都沒說,只是說讓他明日清晨之前,務必要帶著母親從府中的密道逃離,並再三囑咐,之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能將母親交到旁人手中。

說罷,長兄便匆匆離開了他的房間。

他如何也沒想到,那一面之後,他的長兄便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再也沒出現在過他的眼前。

司徒家傾滅在那一場大火之中,府中一百三十六口人皆成亡魂,唯有他和母親安然無恙。

他混跡在人群之中,手腳發涼的望著被燒成灰燼廢墟的將軍府,忍不住紅了眼眶。

官府從將軍府裏,找到一個被火焰吞噬到面目全非的女人,她的腿腳被房梁砸斷了,皮膚被燒的凹凸不平,透著血淋淋的骨肉。

她還有一口氣,趴在將軍府門外的石階上,擡起渾濁黯淡的眼睛,一眼便與藏匿在人群中的司徒聲對視上。

他認出了她,她是長兄的侍妾,名喚魚娘,平日待長兄掏心掏肺的好,每次長兄突發急症,魚娘都會晝夜不眠的守在長兄身旁悉心照料。

魚娘被官府帶走了,因事關重大,官府將魚娘暫押在牢獄之中,又遣派了大夫前去診治。

當天夜裏,他潛入了牢房,見到了奄奄一息的魚娘,她傷的那樣重,卻還是死撐著一口氣。

他想,她一定有什麽話想要告訴他。

魚娘看到他很激動,可是她的嗓子被濃煙嗆壞了,她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就著手上的血跡,在他遞上去的白帕子上,顫顫巍巍的寫下了幾個字。

——嵐,皇帝,信。

嵐是指他的長兄司徒嵐,而皇帝指的怕就是他那見死不救的皇帝舅舅。

唯有那個‘信’字,他看不明白。

他想再詢問魚娘,一擡眼才發現,魚娘已經失去了呼吸。

他帶著魚娘寫下的幾個字,晝夜不停的趕到了京城,可那皇宮守衛森嚴,又怎是他想入就入的地方。

不知廢了多大的功夫,他才買通了掖庭裏的太監頭目,穿著太監的服飾混進了太上皇的寢殿。

太上皇一眼便認出了他,又或者說,太上皇早就猜到了他會進宮來找他對質。

他知道長兄失蹤,一定與太上皇有關系,但太上皇根本就不承認。

但太上皇說,長兄留下了一封密信,那封信裏藏著那場被大火掩埋的秘密,信的落款是一條鯉魚。

他知道太上皇沒有說謊,不光是因為魚娘臨死前也提到了那封密信。

更重要的是,太上皇口中提到的密信落款處的鯉魚。

長兄閑時便會作畫,倒不是長兄有多喜歡作畫,主要還是臥床休養時,覺得無聊用來打發時間的玩意。

他很喜歡畫魚,畫各種各樣的魚,因為魚娘出身漁家,幼年以打魚為生,陪著長兄時總愛說些幼時打魚的趣事兒。

許是因為魚娘愛吃鯉魚,長兄最愛畫的還是鯉魚,若是給身在邊關打仗的司徒聲寫信,落款處從來不用印章,都是用一條鯉魚來代替。

外人不會知道這事,長兄留給他的那封信,必定是在太上皇手中。

太上皇告訴他,想要那封密信,便要交出他母親來作為交換。

又或者,他可以選擇自己在宮中尋找那封信,代價則是變成一個身體殘缺的閹人,以宦臣的身份留在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