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一、皖系直系明爭暗鬥

北洋大勢,在袁世凱死後即一分為二,二分為三。二是直系和皖系,直系以馮國璋為首腦,曹錕為副,長江三督為骨幹。皖系以段祺瑞為首腦,徐樹錚為中心,靳雲鵬、段芝貴、倪嗣沖、張敬堯、傅良佐、吳光新等都是大將。二而三是又添了一個奉系,後來居上,鼎足而三。奉系首腦是張作霖,王永江為謀主,楊宇霆、郭松齡、吳俊升、孫烈臣、張作相等都是中堅。

直系在馮國璋死後,曹錕便高踞首席,原來風雲一時的長江三督也唯曹馬首是瞻,曹之穩坐釣魚台,得力於他的愛將——北洋後起黑馬吳佩孚。吳雖是一名師長,可是一舉手一投足,一言一行都引起全國的注意。他在湖南,始而驅兵疾進,所向無敵。繼而陳兵不戰,通電主和,他能把握時局中心,善為運用,爭取廣大人民的同情與支持。由於他能做能唱,使南北軍人對他都刮目相看,曹錕是他的嫡親長官,這樣一來,水漲船高,便成為直系名至實歸的領袖了。

段祺瑞本可以成為袁世凱的繼承人,整個北洋派的領袖,只因他過於剛愎,不能容物,又信任徐樹錚,遂失去大多數人的擁戴,只好鞏固皖系以自重。徐樹錚當然是個角色,可惜太過專橫,又太露鋒芒,他對段的貢獻最大,影響段也最大。至於傅良佐、吳光新、張敬堯之輩,都是段的負擔,既不是人才,又不是戰將。

奉系的崛起,當然占了地利,加上段祺瑞在和馮國璋明爭暗鬥時,徐樹錚獻議拉張作霖和奉軍來對付直系,這便給奉系一個壯大的機會。張作霖和皖系在互利用過程中,占了極大的便宜,因此使他的野心也隨之增長起來。這是一種利害的結合,當他覺得自己力量已可獨行其是時,他便不願受皖系的擺布,甚至要清算徐樹錚。

段祺瑞鑒於皖系的日益沒落,倚賴他人的不可靠,於是決定利用日本借款和日本軍火訓練新軍(參戰軍),作為自己將來統一天下的本錢。這和袁世凱稱帝前不信任北洋諸將而建立“模範軍”情形一樣,段在北洋派系以外成立參戰軍,其動機和目的,與袁世凱當年成立模範軍是一樣的。

8年6月,參戰軍改名邊防軍,後來發展到三個師四個混成旅。外蒙古撤治後,徐樹錚儼然以“西北王”自居,想與“東北王”張作霖分庭抗禮,這一來便迫著張作霖去聯合直系,張作霖和曹錕本來是兩雄不並立的,現在為了對付徐樹錚,竟聯合起來,因為徐樹錚過去的記錄太可怕了,他曾殺害過直系的幕後軍師陸建章,曾拉攏過張的部下孫烈臣,也曾著意勾結曹的愛將吳佩孚,在張作霖和曹錕心目中認為:“此人萬萬不可得志,此人若得志,吾輩將無噍類矣”。

由於曹張在反對徐樹錚的共同前提下聯合起來,因此直隸、江蘇、湖北、江西四省和東三省共計七省便成立了反皖系的同盟,這個同盟在8年秋冬之間已經形成。

七省聯盟得到徐世昌精神上的支持和鼓勵。徐世昌在袁世凱在世時,就認定徐樹錚是個可怕人物,這兩位本家一直就沒有相好過。

七省同盟開始時並不反對段,他們的口號是“清君側”,就是反對段身邊的徐樹錚。他們希望段祺瑞能夠親賢人而遠小人。這所謂的小人就是指的徐樹錚。有一件事可以證明,8年9月間,曹、張兩人竭力推戴靳雲鵬組閣,靳也是段的親信,但靳反對小徐,因此,靳不但得到曹、張的支持,也得到徐世昌的支持。

段祺瑞呢?他不能因外來的壓力而擺脫徐樹錚,政治結合有時很脆弱,有時也很堅硬,段和小徐就是無法分開的,因為段的新“邊防軍”就是小徐一手建立,同時抓在小徐手中,而安福國會又是小徐一手包辦而加以控制,如果去掉徐樹錚,就是解除了自己的武裝,等於“自毀長城”。

段既然不能接受七省聯盟的要求——清君側,於是局勢就惡化到不可收拾,因為七省聯盟的目的達不到,只好走極端。

不幸的是皖系大將安徽督軍倪嗣沖患病垂危,見神見鬼,好像很有幾分兇兆。當年對付馮國璋時,督軍團便是以倪嗣沖為先鋒,他接替張勛督皖,也接收了張的部隊,在皖系中,比起吳光新和傅良佐總算成器多了。現在既然朝不保夕,使段如喪左右手。因為倪的病危,使得倪部下馬聯甲也想奪帥印,段命馬幫辦安徽軍務,想派段芝貴繼任安徽督軍,徐世昌則主張起用淮軍老將姜桂題。徐段意見既不統一,老徐遂決定倪嗣沖一天不死,便一天不開缺,也不補人。

七省聯盟中充當兵諫的先鋒又落到吳佩孚頭上,吳在8年秋天一再電請撤防北歸,北京政府置之不理。

9年1月17日曹錕轉到北京一封吳佩孚堅決請求撤防的電報,電報首先說:“於役湘省,兩載於茲,叠請撤防,未承允準”,接下去就強調直軍全體將士久戍思歸,和積欠軍餉的困苦情況。最後則沉痛地說:“北望叩首,涕泣哀懇”八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