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八、亦戰亦和

張懷芝和曹錕本來都是激烈的主戰派,忽然產生了厭戰氣氛,曹錕一再請求回直隸養病,5月29日沒有等待段祺瑞同意,就離開漢口,還把第一路司令部全部帶走。30日張懷芝也率領親信徑返山東。這兩位大將在離開漢口之前,曾與王占元、趙倜、陳光遠、李純交換意見,打算發出一個電報,假口“民生凋敝,不堪再戰”,命令前方“停戰待命”。

段聽說前線將帥公然主和,大為震動,趕緊活動疏通,花了很大氣力才說服他們沒有發出這個電報。雖然如此,段已深感他的陣營中,主戰派全變了主和派了,這是新的主和派,其中三個是原來的主和派,三個是原來的主戰派,現在他們結合起來了。最不幸的是這個新的主和派領袖竟是曹錕。

直軍前線全體將士也聯名發表通電,力言湘省水患滔天,瘟疫流行,兵疲將憊,不堪再戰。同時前線直軍的五位旅長也聯名發表請假的電報,這五位旅長是王承斌、閻相文、蕭耀南、張學顏、張福來。所謂的請假就是怠工示威,五位旅長聯名請假就是集體怠工。

新主和派的出現,顯示北洋派內部的矛盾已經錯綜復雜極了。過去段祺瑞的皖系主戰,馮國璋的直系主和,曹錕以直系大將而參加主戰派,促成了段在馮段之爭中操到勝券的主要原因。現在,正當南北戰爭的有利形勢落入北軍手中時,忽然原來的主戰派全部轉到主和派,實在是一樁極大的轉變。由於主和勢力大增,厭戰情緒就像一種流行病一樣蔓延到整個主戰陣營來,連極端主戰的倪嗣沖也不願讓他的安武軍獨當其沖,因此也請求北京把他的軍隊調回休息。

為什麽主戰的將軍們在緊要關頭上竟會主和呢?這也有實際因素,由於張敬堯部隊的軍風紀太壞,使北軍在湖南完全不受歡迎。湖南人民憎惡北軍,使北軍在湖南的處境完全不利。另一方面南軍在抵抗北軍的戰爭主力完全未受損害,尤其是桂軍元氣完全未受傷害,如果北軍進一步打到粵桂邊境,則西南內部自會團結抵抗,則北軍能否勝利實不可知。

段祺瑞在這種情形下,認為再催促前線的北軍進攻是不可能了,因此他決定對湖南改攻為撫,派趙春霆為湘南鎮守使,兼湖南招撫清理局局長,派員分途招撫南軍,凡願受撫者,一律改編為“國軍”,官兵仍供原職,凡不願入伍者,準其給資遣散。這是一個很惡毒的分化南軍,尤其是分化湘軍的策略。

段本人始終無意於終止武力統一政策。

就在主和空氣聲勢大振時,一位著名人物龍濟光在廣東兵敗被逐出後,到了北京。龍濟光不能在廣東立足,想跑到北京來找機會,他有兩個目的,一是自吹自擂,說他在廣東還有很大的力量,如果得到有力的支持,打回廣東是不成問題的;另一個是為了要錢,他說曾墊了筆軍餉1000萬元,要求北京政府發還給他。

段對龍濟光極盡拉攏,且想利用他來作為示範,仍然稱他為兩廣巡閱使,給他以熱烈的歡迎。龍濟光向段要求準許在北方招募新兵30營,加以短期的訓練,然後由海道運赴廣東,作為反攻廣東的基本力量。段答應龍濟光在天津設立振武新軍辦事處,發給他一筆軍費和一批軍火。同時大肆鼓吹,說廣東內部有隙可乘,龍巡閱使在廣東仍有潛勢力。

龍濟光在北京高唱征粵時,閩粵邊境的形勢頗於北軍不利。原來李厚基在段祺瑞的督促下,曾聯合浙軍進攻潮梅,不料受到粵軍陳炯明的阻截,陳軍且乘勢反攻,5月17日粵軍占領武平和永定屬之蘆下壩,20日占領上杭屬的峰市,30日占領永定,31日占領長汀。6月2日以前,粵軍以破竹之勢完全取得汀州各屬。

段祺瑞在北京又擬定了第五期作戰計劃,是在湖南采取守勢,但在廣東采取攻勢。

6月10日段祺瑞召見舊國會參議長王家襄,段曾詢王究竟有多少國會議員到廣東去?王說:最近又有不少議員到廣東去,因此非常國會可能湊足法定人數改開正式會議。段說:我現在將派45000人打廣東,兩個星期開始攻擊,請你告訴議員們,千萬不要再去廣東。凡是附和南方的,一概格殺不論。

段組閣後,一直沒有到總統府去看過馮國璋,有人告訴段,馮目前仍然還是總統,總理應該去見總統談談。5月31日段破例地到總統府見馮,報告中日交涉已告一段落,並且說今後仍當隨時報告。

6月7日,一直住在天津的徐世昌突然到北京來,他抵京後,倡議馮段合作,同時主張在北洋派內取消內爭,直系皖系的界限應該同時消除。過去人們都說徐世昌是活曹操,馮段交惡時,大家認為徐世昌應該站出來調和,而徐卻躲在天津不肯見人,梁士詒由北京到天津時,亦促徐命駕入京為魯仲連,徐向梁士詒說:“過去黎時代,府院是明爭,我尚能調解,如今是暗鬥,我無能為力,實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當徐到北京大倡調和馮段之爭時,大家知道北京政局在醞釀新的變化,否則徐不會貿然到北京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