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七、湖南戰役

在北軍進攻嶽州前夕,桂系不知怎的,譚浩明竟絲毫未做作戰準備。南軍的部署是:湘軍趙恒惕師在嶽州,劉建藩部在平江,桂軍馬濟、韋榮昌、陸裕光等部則在湘軍的後方作總預備隊。這種部署表示桂系對於抵抗北軍根本沒有決心,不止是沒有決心,而且還有私心打算在這場戰爭中,勝了既保全實力又有戰功,打敗了則先退卻。

如果說桂系懂得政治,會利用政治矛盾,倒是很正確的,自民國5年倒袁以來,陸榮廷統治廣西,兼及廣東,一直是用政治手段。他對北方是采取聯馮抗段的策略,利用直系牽制皖系。他所希望的,是制造直皖矛盾,擴大他們的矛盾,達到北洋分裂和直皖戰爭,如此桂系即可坐收漁人之利,所以他不願意真的打仗,尤其不願桂系首當其沖和皖系作戰。桂系最好“坐”以待變,“拖”以求變。

當北方主戰派擡頭,皖系已經揮軍南下時,桂系知道湖南戰爭無法避免,認為湘軍和桂軍無法抵抗北軍,這是場沒有希望的戰爭,因此桂系的決定是盡量保全桂軍的實力,戰爭爆發時,寧可讓湘軍在前線,桂軍則設法在必要時安全撤退,保存實力。

北軍兩路進兵湖南,長沙和嶽州腹背受敵,南軍在抗禦北軍的形勢上十分不利。這時,桂軍早先唱出湖南是兩廣門戶的論調也放棄了。桂系的消極態度,讓湘軍士氣受到嚴重的打擊。早在南軍進占嶽州時,湘軍將領就主張乘勝進攻武漢,至少也應占領鄂南一帶有利地形作為嶽州的外圍據點,可是譚浩明下令不許入湖北一步。當北軍南下時,南軍作戰形勢非常不利,而更不利的,是桂軍準備不戰而退,湘軍不能單獨作戰。同時桂軍歧視湘軍,無論在軍火和軍費上,桂湘軍的待遇都不公平,這也是讓湘軍憤憤不平的,因此湖南戰爭還沒有開始,南方弱點已經暴露出來了。

南軍放棄嶽州時,屬於桂系的南軍聯帥譚浩明還在長沙向商會逼索軍餉,並且布告說:“嶽陽小挫,軍事之常,本帥坐鎮,自有主張。”

7年3月25日,長沙城內才發現這位自有主張的聯帥已經先一日開溜了。湘軍上級軍官也不知下落,頓時長沙陷於無政府狀態。長沙在過去數年已經有過好幾次“易手”的經驗,每次南北軍“換防”時,中間總有一個真空時間,在那空档中,長沙的團體總是要組織一個維持會之類機構,可是這次卻因為風聞張敬堯軍殺掠過甚而讓地方上有資望的人裹足不前。同時前方一批一批士兵退下來,沒有人照料,既找不到長官,又找不到食宿之所。疲困饑餓,怒火中燒,一時憤無可泄,就向長沙城內各商店和住宅大肆搶劫,先在八角亭、黃道街、坡子街一帶商業中心搶掠,隨後遍及全城,一批去了,一批又來,致使商店關門,街上罷市,許多商店門外都貼了這樣一張聲明:“本店被劫一空,無貨應市。”長沙市民這次對於保衛他們的湘軍失望達於極點。

3月26日,直軍未遇抵抗進入長沙,吳佩孚攻下長沙後,向南軍直追,徑撲湘潭,把長沙交給了殘暴的北軍第七師師長張敬堯。

原來,張敬堯一直未上前線,他在嶽州攻克後才到九江督師,一路上勒索巨款,幹涉民財各政,軍隊抓伕,要花姑娘,外國記者所發電訊如此形容:“此輩剿匪不足而剿民則有余。平江兵劫,即為該部之所為。婦女投河自盡者頗多,南北之見過於敵國,因仇南軍而仇南人,湘人如被征服之民。隨營北人多為徐淮間積盜,與北兵坐地分贓,惟第三師則無之。”

北軍占領長沙後,分為三路向前推進:中路直軍進攻衡山、衡陽,右翼第七師進攻湘鄉、寶慶,左翼第二路軍進攻醴陵、攸縣。直軍在吳佩孚指揮下本來進軍神速,攻勢銳猛,可是慢慢地就遲緩下來,這當然因為政治原因,第一是曹錕和徐樹錚之間發生了新的齟齬,影響了直軍的情緒,同時因左右兩翼的軍隊不能像中路那麽神速,配合不上,所以吳軍也不敢孤軍深入。

南軍方面並不因為北軍攻勢遲緩而反攻,相反的,從4月下旬起,桂系又將大部分桂軍撤回廣東,譚浩明也於22日離開衡陽到永州,這顯示出桂系的不抵抗政策。湘軍因為桂系撤退,也只有急速後撤。23日程潛離開衡陽,24日直軍兵不血刃進駐衡陽。

擔任左翼進攻的第二路軍被勝利沖昏了頭腦,認為只要前進就會勝利,因此本來進軍極慢,也改變為快攻急進,果然垂手而得醴陵、攸縣,張懷芝忘了窮寇莫追是兵家的大忌,他們的前進,使到湘軍撤退不及,桂系也怕北軍窮追不舍。因此4月26日湘軍趙恒惕、劉建藩部對跟蹤而來的北軍予以反擊,已經向韶關退卻的桂軍馬濟部,也迅速調回來接應湘軍。湘軍只有3000人,桂軍也只有1萬人,北軍第二路軍卻有兩萬多人,正在乘勝直進的銳氣上,不料趙恒惕的湘桂軍竟發動反攻,一舉而收復攸縣,再舉而克醴陵,張懷芝部大將施從濱倉皇遁逃,趙軍與北兵激戰黃土嶺,痛殲北兵,魯軍第一師向長沙逃竄,蘇軍第六混成旅和安武軍向萍鄉逃竄,彼此各不相顧。沿途把湖南老百姓當做南軍便衣隊,不分青紅皂白,燒殺搶掠,無所不為。從攸縣、醴陵一直到株州、易家灣,變成了一座煙霧彌漫的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