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黎元洪引狼入室

民國6年6月7日,張勛率領辮子軍步、馬、炮兵共10營約5000人及隨員148人由徐州動身,8日行抵天津。他動身前通電獨立各省說:“挈隊入都,共規長策。盼堅持原旨,一致進行。各省出發軍隊,均望暫屯原處,勿再進劄。勛抵京後,當即馳電籌備。”

黎聽得張勛統率大隊人馬開來北京的消息,就開始懷疑張勛此行不懷好意,立即電請徐世昌、李經羲兩人勸告張勛“減從入京,以免京師人心恐慌。”不料到8日,張勛突然向黎派到天津來歡迎他的府秘書長夏壽康提出,請總統下令解散國會,自8日起至10日止,限於三天之內實行,否則不負調停責任。夏壽康慌慌張張地把這個消息轉報黎,黎才感覺到這個調人比叛督更兇,解散國會本來是獨立各省所提的條件。如果早肯接受這個條件,就不必請調人來調停了。黎請張勛出任調人,本是想盡可能滿足獨立各省要求,而不解散國會。不料這個調人並不是在總統與叛督互相讓步的基礎之上覓取一個雙方可以接受的方案,而是壓迫總統向叛督無條件投降。因此張勛的出現。不是解除了總統的困難,而是加深了時局的危機。尤其不妙的是,“請鬼容易送鬼難”。此時如果拒絕張勛的調停,又怕把調人趕到敵對的一方面。因此以前黎所一再表示“寧可犧牲總統,決不解散國會”的決心大受動搖。現在他所求的只是一個既能滿足叛督與調人的願望,又能顧全總統面子的兩全之計。他在接到天津消息後,便下令裁撤公府軍事幕僚處,並邀請國會各政團留京領袖28人到公府會談,請其勸告兩院議員提出總辭職,政府承認每人發給2000元,即由國會自動宣布閉會,以免被迫解散。黎在無可如何中,事實上接受解散國會的條件,但不采取以總統命令解散國會的形式,以免過分地傷害總統的威信。

可是,從天津繼續傳來的消息,張勛對解散國會絕無討價還價之余地。而復辟問題在天津也成為半公開的秘密。不少復辟派人物奔走於張勛之門。因此,黎又急急忙忙地派公府秘書瞿瀛持函到天津,請徐世昌協助張勛進行調停,並提出三項意見:(一)、公府幕僚業已解散;(二)、改正憲法力求辦到;(三)、解散國會應當研究適當的手續。同時聲明,決不留戀總統,萬一調停無效,願意辭職,由副總統依法繼任,只求不發生變更國體的非常行為。瞿瀛在天津碰見了前任府秘書長張國淦。張向他說:“復辟問題已經不是一個計劃而是一個行動了。此時只有阻止張勛帶兵晉京,才能阻止復辟。找徐東海或李仲仙(李經羲)都沒有用處,因為這兩個人對張紹軒(張勛)都說不出硬話來。能夠阻止張勛帶兵晉京的只有段芝老(段祺瑞)。請你快回北京面勸總統,即日起用芝老為內閣總理,設法催促就職。這是解決時局的唯一的辦法。”這個辦法就是利用段以抵制張勛的一個救急的辦法。瞿瀛認為這個辦法不好辦,因為僅在半個月之內。由罷免段而起用段,轉變得太快,將使總統無地自容。張說:“今天的問題,不是爭面子、鬧意氣的問題,而是民國存亡的問題。”這一說,瞿瀛也就同意,匆忙地趕回北京,向黎報告。

黎在萬分緊迫情勢中找到身邊寥寥可數的幾個幕僚研究。有人十分氣忿地說:“張國淦是老段的說客!任何事情好辦,只是不能再看老段的一副惡嘴臉!復辟可能是一種謠言,今天哪個敢於公然進行復辟!即使真有其事,我們寧可斷送於張勛之手,不能讓姓段的再來欺負總統!”黎又被這一說打動,興奮地說:“我們抱定宗旨,不要中別人的詭計!”

9日,張勛沒有等待黎的回音,就派辮子軍先頭部隊開到北京,分駐天壇、先農壇兩處。這是公開向黎示威的一個步驟,僅在幾天之前,黎采納了李經羲的建議,想利用張勛去退督軍團的兵,而此時最感迫切的是退張勛的兵。因此,黎急如星火地電令在天津的夏壽康去找李經羲,請他勸告張勛切勿輕舉妄動。果然李不敢向張勛說硬話,反而請夏壽康轉告黎:“張紹軒想進行復辟是不可否認,也不必諱言的。但是,據我的觀察,他還認為現在不是進行復辟的適當時期,現在他的目的在於解散國會。總統以禮貌接待他,同時接受他的意見,據我的觀察,紹軒是一個血性男子,他一定會支持總統的。”

黎立刻吩咐把公府大禮堂粉飾一新,並加意布置,準備以此為張勛晉京後的行館。公府大禮堂以前從不招待貴賓,只曾招待過副總統馮國璋一次。同時,他又召集公府的外國顧問研究解散國會是否違憲的問題。黎的目的是想在違憲之中找出一個不違憲的新解釋來。在袁世凱當權時期首先建議采行君主立憲制,並且首先向袁自稱外臣的日籍法律顧問有賀長雄說:“《約法》雖然沒有解散國會的規定,但也沒有不能解散國會的規定,這就足夠說明解散國會並不違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