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陳宦求和與四川獨立

四川的北洋軍都不肯替袁出力死戰,士氣也很低落,因此在戰線上袁軍雖壓倒多數,超過護國軍,可是只能打成一個平手,除了陳宦和蔡鍔有信使互通款曲外,馮玉祥也曾先後兩次派人和蔡鍔接頭,表示決心響應起義,願意聯絡在四川的北洋軍采取一致行動,他主張袁下台後推舉馮國璋繼任總統。蔡叫馮先勸陳宦宣布獨立。張敬堯也有信給蔡,申述個人的主張,表示決不為項城一人爭總統。蔡也是叫他宣布獨立,用行動來證明。他回答說要集合各軍代表在瀘州舉行一次會議,以求一致。

陳宦請蔡鍔停戰書如下:

“雲南此次起事,全國皆知,原由愛國起見,並無絲毫個人惡感。茲者帝制經已取消,公等目的亦已達到,而大局尚岌岌不可終日,凡以國事為前提者,即當設法維持。蔡公愛國達士,想亦與表同意。茲請通示前敵,暫行停戰,以便雙方討論善後辦法。敝處亦當分示北軍長官,立即停戰。素仰我公大公無私,諒能不趨於個人感情作用,有以教我。其余詳細辦法,已面囑敝處代表,親赴台前,面述一切。”

蔡鍔復陳宦書:

“敬誦大函,得領宏教,不勝欽佩。所雲此次雲南起事,特為護國起見,誠然誠然。當時鍔等以為起事之後,可用軍事上之態度,表示國人反對帝制之意。如袁氏而良心不昧,即當俯從民意,中止帝制行動。詎料袁氏並無悔禍之心,竟又調派大軍南下,以實行武力壓制。以為如此,則真正之民意,可以被其壓倒,而帝制可成功。因此致令生民塗炭,將士喪亡,舉國騷然,四民失業。袁氏豈能辭其咎耶!及見人民反對日烈,帝制終無成功之望,始不得已勉行取消。論者以為袁氏至此必能退位以讓賢者,乃復屍位不去,此非吾人所能解者。試問袁氏居此失敗地步,能否掌執國家大權,操縱如意。即使能之,又試問袁氏尚有何面目以見國人。今姑將道德廉恥暫置勿論,又試問當此紀綱法律、對內對外之威信,蕩然掃地之秋,袁氏焉能舉國中之有才有德者以供其指揮耶?袁氏獨行五年於此,試問成效何在?據吾人所聞,袁氏屢次布告國人,自謂當初不欲再入政界,因辛亥時迫於公義,國人之請,不得已始出肩任國家大事,以盡愛國愛民之苦衷。茲者舉國國民,同聲要求袁氏退位,為袁氏計,亦只有自行卸職之一途,始不與其所謂愛國愛民之宗旨相抵觸。否則帝制今雖取消,焉知將來不死灰復燃。請問我公果有何等擔保足以取信國人耶?或者以為袁氏退位,不免有新發生之競爭,致使國家趨於危境。鍔則以為大謬不然。袁氏果能退位,繼位問題不當以武力解決,應以法律解決之。《約法》不雲耶,若遇總統退位,則其責任職權,當以副總統繼續肩任。袁氏果去,則黎副總統照法律上應繼其後。同時應按《約法》,召集國會,另行選擇正式總統,當不至生若何紛爭也。”

北京政事堂亦有電給護國軍,請求停戰。電雲:

“急。永寧畢節探送蔡將軍、雲南唐將軍、南寧陸將軍、貴陽劉護軍使鑒:頃帝制發生,實非元首本意。當日群言蜂起,元首尚認為不合時宜。乃中外有力之人,群相推戴。諸公亦同在贊成之列,勉強承認,並未正位。滇省發難,致動幹戈,元首既有罪己之文,吾輩亦負罔上之責,即諸君以為共和不宜改變,初亦可直言無隱,弭患無形,迨事發而舒之以兵,已傷國家元氣。大總統不忍生民之禍,且深體諸君維護共和之忱,下令撤銷,痛自引咎。在諸君目的已達,帝制永無復活之期。而外顧大勢,內顧民生,漁利紛乘,哀鴻遍野,鬩墻禦侮,正在此時。若以愛國始,而以禍國終,諸君明達,當不其然。務望諸君罷兵息民,恢復原氣,則中外輿論,亦以為諸君大公元我,確有誠意捐除成見,自感召天和。若於撤銷帝制之後,逞忿不已,相持太急,禍及同根,則非特擁護共和之功不能建,恐亡國之禍亦將隨之。辛亥以還,八方雲擾,危者復安,伊誰之力?此是平心之論,非阿好之言。禹、湯聖人,不免罪己。諸君寧不念國際地位,人民慘狀,而忍忘同舟共濟之義,蹈抱薪救火之譏乎?倘必張脈僨興,不為平情酌理,則瘠牛憤豚,惟力是視。為叢驅雀,為虎作倀,諸君又何利焉?國之存亡,匹夫有責,轉禍為福在諸君一念之間耳!柄勢不可再淪,民心不可再渙,唯諸君實圖利之!政事堂統率辦事處。”

蔡鍔復北京政事堂電:

“帝制撤銷後,二庵派員持條件來商,首言仍戴袁項城為總統,再以他條防微杜漸,冀可從速弭禍,維持調護,深佩苦衷。國勢至此,若可以寧人息事,萬不忍再滋紛擾。耿耿此心,盡人而同。惟茲事體大,有應從長計議者。以法理言,項城承認帝位時已有辭退總統之明令,是國會選舉之效力,已無存在。此時繼續舊職,直無根據。世豈有未經選舉之總統,此而囫圇吞過,尚復成何國家?以情勢言,項城身為總統,不能自克,及承認帝位,又不能自堅。一人之身,數月之間而號令三擅,將威信之謂何?此後仍為總統,縱使指天誓日,亦無以堅人民之信。則種種防閑之要求,自為理所應有。上下相疑,如防盜賊,體統何在?政令難行,此征諸內情而決其不可者也。(中略)故以二庵條件,分頭電商滇、黔、桂、粵各省,皆嚴詞峻拒。海內外名流函電紛馳,語尤激憤。人心如此,項城尚何所戀乎?今有識者,皆謂項城宜退,遵照《約法》,由副總統暫攝,再召國會,依法改選。此時更公推東海(徐世昌)、芝老(段祺瑞)、華老(馮國璋)分任樞要各職,於法理事勢,兩無違礙。計今日大事所賴於項城者,黃陂、東海、芝老、華老諸公亦優為之,其致疑於項城者,黃陂諸公舉皆無有。是項城退,萬難都解。速弭禍亂之法,更無逾於此者。人生幾何?六十老翁以退而安天下,尚復何求。緬懷讓德,常留國人不盡之思。追念前功,猶為民國不祧之祖!若復著戀不決,坐待國人盡情之請,彼時引退,則逼迫強制,終累盛德。不退則再動幹戈,又為戎首。二者必居一。於此為國家計,為項城計,並懇諸公合詞規諫,勿昧先機。鍔於項城多感知愛,惓惓忠言,蓋上為天下計,亦下以報其私。惟諸公鑒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