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李烈鈞湖口誓師

袁世凱不能和國民黨共存,可以說是先天就注定了,不必待宋教仁被刺才真相畢露,不過宋教仁案加速了袁和國民黨的對立。

袁對他的大敵國民黨的處理,非常矛盾,他口中不離“亂黨”兩字,同時部署一切軍事計劃要鏟除國民黨在南方的一切力量。可是他這時還是一個臨時大總統,由臨時大總統過渡到正式大總統,必須經由國會產生,而國內的多數黨卻正是國民黨,如果解散國民黨或者宣布國民黨為非法黨團,那麽國會便不足法定人數,正式總統也無法產生。北洋軍系的人主張由軍人共推袁為總統,以顯示軍人力量,袁沒有考慮走這一條路,因為時代不同了,現在是中華民國,不是中華軍國。

對國民黨既然還有些投鼠忌器,因此他對於北京的國民黨員就比較客氣一點;而身在北方虎穴中的國民黨員,也比較有妥協性一點,這是沒有辦法的事。袁授意北京總檢察廳票傳國民黨北京支部部長吳景濂到案,質問黃興是不是國民黨的領袖,如果黃的“逆叛”行為與國民黨有關,那麽國民黨就該負起“謀叛”的責任,如果黃的行為與國民黨無關,國民黨就該立刻開除黃興黨籍以明責任,限吳景濂三天內答復。吳景濂拿這個難題無法解決,很想召開一次北京支部大會來研究處理,可是時間太倉促,這時留京的國民黨員已傷透腦筋,拿這問題來談豈不是更頭痛。會議召開不及,三天限期轉眼即到,吳景濂沒有辦法,只好想出一個應付的辦法,他以個人名義在北京報紙上刊登一段啟事:“黃興除名一案,非經大會不能決定,但限期甚迫,不及召集大會,因即遵令除名。”

袁系罵黃興是搗亂領袖,其實黃在宋案後一直是主張委曲求全的,對宋案本身言,黃主張純以法律解決,求是非,講法理。對於袁政府的態度,黃鑒於外交嚴重,各國尚未承認民國,蒙藏風雲緊急,所以反對用武力對付袁。他的主張受到多數人支持,因此在袁下令免三省都督前,國民黨對於解決糾紛的辦法是:“宋案責成法院,借款責成議會。”並擬推岑春煊、王芝祥、章士釗、汪兆銘等為調和專使前往北京。

袁免贛、皖、粵三省都督後,國民黨方面仍希望不致決裂,所以6月10日李烈鈞有蒸電報告袁政府“遵令免官”,並且通電將已經調動的部隊撤回原駐地點。6月16日胡漢民有銑電“請授赴藏方略”,並且解釋“宋案借款之爭,僅系建言作用,不敢出法律範圍”。而柏文蔚早在調任令發表之前就表示要辭職。這一切並非國民黨施緩兵之計,實在因為國民黨的多數派還不打算對袁進行武裝抗爭,寧願解除自己的武裝力量,只求保存國民黨是一個合法政黨,在國會中占多數,所以遷就到底。

黃委曲求全終不能全。其實不獨黃主張如此,汪兆銘自歐回粵,亦主張國民黨可作在野黨。汪本內定為北上調和專使,因情勢改變而作罷,他的把兄袁克定曾有電給他:“別來經年,想見若渴,弟扶病北來省親,晳子雲兄將來,喜甚。惟遲行未至,伏枕悵望,尚冀早來,借慰病友。克定諫。”

在這紛擾的期間,還有一個醞釀,據說是日本在幕後策動的,就是要在南京另外組織一個政府,推舉岑春煊為總統。

民國2年7月28日熊希齡的通電,曾經揭破這個密謀:“報載四省獨立,有在寧設立政府,推舉岑西林為總統之謠。前南北議和時,犬養毅等於前年冬來華,運動南北分立,渠與希齡本屬舊交,屢至滬寓密告希齡,謂袁如得志,中國可危,不如勸孫、黃公推岑為總統與袁對抗,並要求希齡介紹往見。希齡與張謇、湯壽潛、莊思緘、趙鳳昌諸君與犬養毅接談數次,竭力反對。幸黃興當時力主和議,岑亦病辭不見,犬乃回國。去年春間再到上海,乃不與希齡接洽矣。此日本民黨利用我南北分立之實在情形也。”

岑春煊在南京組府之說傳了一個時期,後因袁軍事力量直掃南方,因之沒有出現。岑、袁兩人在清時就有大隙,袁依賴奕劻,而岑則反對奕劻。宣統年間盛宣懷紅極一時,挾隆裕和載濤、載洵以自重,辛亥起義後,盛主張用岑,奕劻則主張起用袁,其後袁因緣時會,水到渠成,遂代清而為民國元首。岑去福建。福建之役,岑怨袁欺,大失所望,拂袖而去,袁又請岑繼黃興為粵漢路督辦。袁與南方決裂,督辦亦撤銷,袁、岑之間遂更成水火。岑在上海,據說孫、黃都去拜望他,他告訴訪客說:“別人都怕袁世凱,我是不怕他的,倒要和他較量一下。我本無意大總統,今既有現成的,就不妨試試看。”

袁既然冒天下之大不韙,用武力來解決問題,他的軍事目的當然並不止於撤換國民黨系的三省都督為已足,他要粉碎國民黨在各省的軍事力量和基礎,同時還借此鏟除所有非北洋系和袁系的軍事力量與政治力量,所以袁的最後目的是想達到武力統一全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