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四、北方兵變(第5/6頁)

民國締建時的輿論很有許多敢說敢講的文章,北京兵變後許多報紙的評論都很激烈,對袁世凱的批評也毫不留情,現在特抄數段以一睹當年輿論的風範:

(一)時事雜感——吾閱袁總統布告各軍,謂本總統自小站練兵,先後近廿年,待軍誠悃相孚,恩義相結等語,吾不禁代總統憂,以總統待彼如是之厚,無端而有此變,待軍不及總統者將何如?或曰是之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變兵為總統親信之兵,惟不識當其大焚之搶之時,其心目中尚有總統在否?總統布告北京市民,有欲竭區區之愚為同胞謀幸福之語。吾思之,吾總統若僅區區之愚誠有不足,無怪乎而猝遭兵變也,尚望吾總統擴而大之。總統布告各軍文有雲:有功必賞,有勞必錄,有過必教,有罪必懲,吾閱斯言乃大疑惑,此次已變之兵為有功乎?有勞乎?有過乎?有罪乎?賞之耶?錄之耶?教之耶?懲之耶?總統能無負此言否?

(二)誰為禍首?——共和成立,總統舉定,專使到京,正在一團高興之時,忽然保衛大總統之第三鎮兵變起蕭墻,禍生咫尺,土匪忽乘間竊發,京城內外落花流水,噫嘻籲奇乎怪哉,人人所不及料也。豈只人人不及料,即袁大總統及軍官等亦不及料。然人人之不及料,理也,袁大總統及軍官等之不及料,非理也。何則?知兵莫如將,知將又莫如總統也。

(三)恭頌袁總統——近日以來,共和定矣!總統舉矣!南方革命軍所推戴者惟我公,北方人民所推戴者,亦惟我公,皇族所推戴者,亦惟我公,全國無老無幼無男無女無種族無南北,心中所期望者,口中所恭維者,胥為我公,且皆信我公能鎮撫軍心,我公自茲以後,當有以副天下之望矣,當有以慰天下之心矣,吾北方人民之生命財產皆托付予我公之手矣。無何而賀電至,無何而賀表呈,無何而專使來,無何而軍隊變……今雖如此,吾總統必有以善其後矣。初一日雖有搶劫,初二日竟能寂然無事,是吾總統善後之力也。紳商各家雖被搶掠,而外交團及大內及總統府乃能寂然無事,是吾總統平日之教養之功也。什物雖被搶掠,人民生命乃竟無傷,是吾總統平日之訓練之效也。小疵不掩大醇,吾總統可告無罪於天下矣。爾紳商當有以諒之。

像這類文章很多,足以想見當日的輿論並不畏懼權勢和軍閥。也可以看出當年推翻清廷締造民國的一段時期,寫文章的人對當時是有重大的鞭策力量。

北京兵變後,北方各省督撫都通電反對袁南下就職,蔡元培專使亦曾致電南京臨時政府和臨時參議院,主張遷就。於是3月6日臨時參議院議決,允許袁在北京通電就職,不過就職時必須履行三個手續:(一)接電後須向參議院宣誓效忠共和;(二)新內閣名單必須得參議院同意;(3)新內閣在南京辦妥接收手續後,孫大總統始行解職。

由於情勢的變化,迎袁專使的任務已經失去作用,所以3月6日蔡元培等乃致電南京孫大總統,要求南返。原電雲:

“孫大總統鑒:培等受命歡迎袁君赴寧就職,前月廿七日已以此意面達袁君,而袁君亦極願南行,一俟擬定留守之人即可就道。不期廿九夕北京兵變,擾及津保,連日袁君內撫各處軍民,外應各國駐使,恢復秩序,鎮定人心,其不能遽離北京,不特北方呼籲,即南方聞之亦當具有同情。故培等據所見聞,叠電陳述,茲承電示,知袁君不必南行,並由袁君委托副總統黎元洪君代赴南京受聽,是培等歡迎之目的已經消滅,似應回南面陳一切。謹先電聞,並祈即復。元培等。魚。”

蔡元培南返,是在袁世凱在北京就職大總統以後,啟程前,迎袁專使特發表《布告全國文》一篇,措辭委婉而嚴峻,把當日袁世凱種種私心完全揭露,且對當時所發生的一切,作了一個歷史的交代。這篇文告,後來許多研究近代史的人都認為是蔡元培的手筆,認為汪兆銘寫不出,宋教仁已先南返,亦寫不出。蔡文章謹嚴,章炳麟推崇蔡是“雅善修辭”。蔡專使的《布告全國文》如下:

“培等為歡迎大總統而來,備承京津諸同胞之歡迎,感謝無已。南行在即,不及一一與諸君話別,謹撮培等近日經過之歷史以告諸君,讬於臨別贈言之義。

(一)歡迎新大總統袁公之理由:(中略)……袁公當蒞南京就臨時大總統職,為法理上不可破之條件。蓋以立法行政之機關,與被選大總統個人較,機關為主體,個人為賓體,故以個人就機關則可,而以機關就個人則大不可。且當專制共和過渡時代,當事者苟輕違法理,有以個人淩躐機關之行動,則為專制時代朕即國家之嫌疑,而足以激起熱心共和者之反對。故袁公之就職於南京,準之理論,按之時局,實為神聖不可侵犯之條件,而培等歡迎之目的,專屬於是;與其他建都問題及臨時政府地點問題,均了無關系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