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七次東征

穆斯林的內鬥一次又一次地讓十字軍國家免於徹底覆滅。他們趕走異教徒的緊迫性如今已經大大降低,因為基督徒如今在巴勒斯坦只能苟延殘喘。比起終結十字軍國家僅存的一點勢力,開羅的蘇丹更願意去征服大馬士革。

耶路撒冷的命運,就是穆斯林對聖戰漫不經心的最佳體現。1239年,和約一過期,老蘇丹卡米勒的軍隊就占領了耶路撒冷,並於第二年攻破了大馬士革。但他很快就逝世了。在隨後的內戰中,耶路撒冷又被還給了基督徒,以換取軍事支持。然而,基督徒想要真正控制城市,則是在癡人說夢。對伊斯蘭教的領導者而言,聖城只是一個美觀而價值不大的小玩意,需要的時候可以隨意饋贈。

1244年,這一點得到了確切的證實。埃及將領拜巴爾決定再一次奪走耶路撒冷。他率領的部隊是埃及軍隊的骨幹力量,名為馬穆魯克,士兵之前都是奴隸。在打垮了前來阻止的十字軍後,拜巴爾趾高氣揚地走進了城裏。沒有離開的成年男子都被殺害,女性和兒童都被充作奴隸,城中包括聖墓教堂在內的所有教堂都遭到了焚燒。十字軍國家的領土只剩下海岸邊的狹長地帶,即使這一點也是穆斯林鄰居一時興起才留下的。

十字軍國家傾頹的狀況引發了歐洲人的絕望呐喊,和以往一樣,這些聲音雖然虔誠,卻很空洞。腓特烈二世曾表示要發動東征,但沒有人再相信他,而且他正在與教廷軍隊激鬥,並第二次被逐出教會。154教皇英諾森四世也宣布要召集十字軍,不過他的目標是腓特烈二世,要推翻這位真正的信仰之敵。

在這樣悲觀厭戰和政治陷害的氛圍中,甚至連教皇都無心捍衛聖地。但就在此時,法國國王突然站了出來,希望重現十字軍的榮光。路易九世與腓特烈二世截然相反。這位年輕的國王待人真誠、信仰堅定,以無可指摘的正直而著稱,甚至連敵人也承認這一點。他在逝世後不到30年就被尊稱為“聖路易”,也是唯一被追封為聖徒的法國君主。他比“獅心王”理查更為嚴肅認真,且同樣富有騎士精神。他相信,解放耶路撒冷是表達虔誠的最佳途徑。在前幾代國王——尤其是腓力二世——的經營之下,法國發展成了歐洲最為富裕、穩定、強大的國家之一。把這些資源用於事奉耶穌基督,再合適不過了。

路易九世的熱情毋庸置疑。耶路撒冷陷落後,歐洲的其他君主都各找借口推辭,但路易盡管身患重病,卻在當年就宣誓發動東征。害怕的母後懇請教皇解除其誓言,認為她兒子只是病得糊塗了,但路易康復之後又重申了自己的想法。

雖然路易迫切希望出征,卻並不輕率冒進。這是一項神聖的使命,是他作為國王的最高職責,不能抱有任何僥幸的想法。他一絲不苟地訂立計劃,展現出了令人印象深刻的組織能力。籌備花了3年時間,直到1248年8月25日,路易九世方才踏上征途。不過他帶領的大軍是歷代十字軍中效率最高、補給最完備的一支。

出乎意料的是,路易九世選擇了埃及作為目標。他仔細研究了第五次十字軍東征,認為從戰略上看,先迫使開羅屈服,再進軍耶路撒冷的計劃行之有效。第五次東征的領導者出現了決策失誤,士兵多數時候都在枯坐幹等,即便如此都差點成功。而他不會犯下那些錯誤。

由於適合作戰的季節很快就要過去,十字軍在塞浦路斯過了冬。與此同時,路易九世忙於搜集有關埃及政局的信息。傳來的消息令他大受鼓舞。卡米勒的王朝正在崩潰,馬穆魯克很快就要占據上風。如今是利用爭端來進軍的大好時機。

在塞浦路斯過冬的缺點,就是讓埃及蘇丹有了足夠的準備時間。十字軍抵達杜姆亞特時,發現穆斯林軍隊已經等候多時。他們不得不在齊腰深的水中下船,頂著猛烈的進攻沖向海灘。路易九世的表現相當英勇,在部下的簇擁下強行登陸了沙地。

十字軍建立灘頭陣地之後,對方很快就放棄了抵抗。埃及人的突擊被法國人的長矛打退,反而沖撞了自己的主力部隊。不到幾分鐘時間,穆斯林就亂成一團,四散奔逃,讓杜姆亞特自行面對接下來的命運。

路易九世立刻下令圍城。他預計這是場持久戰。杜姆亞特的守軍在第五次東征中堅持了超過5個月,這一次肯定做了更加充分的準備。不過當他派出斥候探察情況時,發現城市已經空無一人。31年前那場圍城的可怕經歷幫了路易大忙,市民和守軍這次一起逃跑了。

這次意料之外的成功也帶來了一個問題。遠征開戰的第一天,十字軍就已經走到了前人開辟的道路的盡頭,除了知道要避免重蹈第五次東征的覆轍之外,對未來毫無頭緒。路易九世的顧問們在未來的戰略方針上出現了很大分歧。東征的最終目標是奪回耶路撒冷,那他們應該在埃及待多久?占領埃及就意味著東征的結束,還是說應該把它當作獲取更大利益的籌碼?換句話說,他們是應該長驅直入進軍開羅,顛覆穆斯林在埃及的政權,還是應該不斷施加壓力,直到蘇丹交出耶路撒冷?前一種方案可能會重蹈佩拉吉烏斯在第五次東征中的覆轍,但後一種方案也可能讓基督徒喪失長期穩定統治耶路撒冷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