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建立公國

羅洛去世後,年輕的新公爵處在十字路口。子承父業並非既成事實,時年34歲的老兵長子威廉·朗索德顯然是爵位候選人,因此領導權需要努力贏取。

雖然羅洛是毋庸置疑的領袖,他的晚年並非春風得意。向東擴張的步伐數次受阻於毗鄰的佛蘭德斯伯爵,而威廉·朗索德則成為近在眼前的替罪羊。一些挑戰其權威的反叛者遭到殘酷鎮壓,隨後羅洛得以宣示自己的掌控權。多數叛亂源自他采納當地文化。也許羅洛鼓勵人們融入當地傳統,但威廉以極不得體的方式拋棄了其父的政策。他迎娶了查理曼的直系後人,宣示效忠法王,甚至開始自稱“魯昂伯爵”。

這一做法是典型的諾曼式叫囂。《埃普特河畔聖克萊爾條約》只給予他“第一公民”的頭銜,因此絕不會高於“領袖”這一類稱呼。然而,威廉使用法蘭克的頭銜,證實了臣民最擔心的法國化傾向,強大的佛蘭德斯公爵阿努爾夫(Arnulf)也感到了恐慌。

阻止諾曼人前進的鐵蹄實屬不易,因此面對野心勃勃的諾曼新領袖,阿努爾夫不想重蹈覆轍。隨著威廉錯誤地選擇幹涉佛蘭德斯內政,阿努爾夫決定解決這個麻煩,讓諾曼底永遠陷入內部動蕩。他做出尋求和平的假象,將威廉誘騙到一座島上討論彼此的分歧,並借機將其殺死。

阿努爾夫不滿足於除掉這位領袖,為了進一步打擊對手,他請法王路易四世入侵諾曼底。威廉之子理查一世年僅9歲,顯然無法組織像樣的進攻。路易和阿努爾夫的聯合部隊大獲全勝,奪回魯昂,俘虜了理查,並將其作為戰利品送至法王的宮殿。

要不是路易和阿努爾夫彼此不和,相互厭惡,諾曼底的歷史本將就此終結。不久之後,阿努爾夫憤然撤軍,沒有佛蘭德斯的支持,路易無望保持現狀。隨著諾曼部隊對魯昂發起反擊,他不僅在戰場失利,自己也淪為俘虜。諾曼人高興地用路易換回了他們被俘的伯爵,將遭到羞辱的法王送回首都。就算理查沒有吃一塹長一智,他也該感到後悔。理查一世乘勝而歸,重返魯昂,年僅13歲就掌握了父輩留下的遺產。他的統治持續了49年。

新伯爵面對的問題足以令一位成年男子感到沮喪,但他毫無顧忌地施展自己的宏圖,贏得了“無畏者”的綽號。他很快便證明自己在法蘭克的舞台上比父親更加遊刃有余。當法王決定再次威脅諾曼底時,理查請一群丹麥維京人洗劫了塞納河上遊地區。遭受數周劫掠後,國王終於領教了他的厲害,請求和談。然而,理查想更永久地解決問題。查理曼的後代加洛林國王對新興而自命不凡的諾曼底長期懷有敵意,因此理查幫助野心勃勃的貴族於熱·卡佩登上王位,建立了卡佩王朝,這一王朝延續了300余年。總而言之,對於以加洛林國王階下囚的身份開啟政治生涯的理查而言,其人生運勢的轉變簡直驚人。

之後,理查將注意力轉向內政。維護臣民的精神信仰是基督教國王的職責之一,但諾曼底的教會糟糕得可怕。上個世紀的動蕩導致多數修道院遭到廢棄,教士被迫離開教區。之後數十年理查在聖米歇爾、費康和埃夫勒(Evreux)重建教區,從歐洲各地引入了改革的修道士。作為彰顯教會重要性的標志,他甚至將幼子派往魯昂教區——事實上其家族的每一位統治者都沿襲了這一傳統。由於教會主導了教育,讀寫能力逐漸得以恢復。如今關於諾曼王朝的最早記錄大多來自於他在費康奠定的基礎。

隨著教士大量湧入,諾曼人的威望得以提升。理查逐漸不滿足於“伯爵”的頭銜。他先試著使用古羅馬“執政”的稱號,隨後又改用更為正式的“侯爵”。然而,他又發現了一個聲望更高的稱號。於熱·卡佩曾是公爵——這一稱號屬於最偉大的法蘭克人,由於自己登上王位,卡佩放棄了這個頭銜,於是理查順勢將其據為己有。盡管周邊地區的歷史記錄者(毫無疑問翻著白眼)稱他為“海盜公爵”,但這個頭銜已經屬於他了。

到了公元996年秋天,“無畏者”理查已掌權長達半個世紀,他的身體狀況不斷惡化。63歲的他已經比大多數同輩人更加長壽,沒有太多人期待他還能活太久。他在巴約染病,隨後來到費康,住進自己最喜歡的城堡。他莊嚴地正式選擇了繼承人,赤足步行至附近的教堂領取聖餐,並要求將自己葬在教堂的柱廊下。第二天夜裏,他的疾病突然發作。侍從趕到時,他已撒手人寰。

他是令人敬畏的公爵,為諾曼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在他的領導下,諾曼底在很大程度上成為一個基督教封建國家。他最大的成就或許在於為斯堪的納維亞的後人確立了合法性原則,子承父業顯然比不穩定的強人統治原則更加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