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拜伏

太久不出屋,徐礎只走了幾裏路,就已全身乏力,回到房間裏,坐到席上休息,心中真的做到了無思無想——原來疲憊比靜思的效果更好。

田匠先進來,“有客人要見你。”

“請進來。”徐礎起身,離席穿鞋。

田匠略顯驚訝,“恭喜。”

“嗯?哦,這個,‘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看來是有道理的。”

田匠不感興趣,“客人是戴破虎。順便說一句,馮夫人大獲全勝,但是勝得並不光彩。”

“各有絕招,比光彩的話,誰能是寇道孤的對手?”

“原來你去掉的只有王號。”

“呵呵,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田匠轉身出門,很快領戴破虎回來。

戴破虎前趨兩步,口稱“吳王”,將要下跪,田匠將他攙住,“早提醒過你。”

戴破虎沒有下跪,臉上神情還是有些激動,“無論何時何地,吳王總是吳王,我不會改變心意。”

“你會非常失望。”徐礎笑道,“咱們出去走走。”

“是。”戴破虎還跟從前一樣恭謹有加。

屋外還有兩人,一見到徐礎也要下跪,都被田匠攔下,徐礎對他們尚有印象,記得一個是荊州人,一個是吳人,於是叫出他們的名字,寒暄幾句,帶他們去往隔壁,請他們飲用自己挑回來的溪水。

三位客人略顯尷尬,喝水之後勉強稱贊幾句。

徐礎不問他們的來意,帶著他們在谷中閑逛,途中遇到昌言之,讓他設宴,待會為客人接風洗塵。

戴破虎幾次想要開口,都被徐礎提前打斷,一會說天氣,一會說風景,他在谷中居住一月有余,許多地方都沒去過,看什麽都新鮮。

“這裏就是名士範閉的墳墓。”

“啊啊,我在荊州聽說過他的名字。”戴破虎原是荊州豪傑,半民半匪,雖知範閉之名,卻無敬仰之心,見吳王沒有行禮,他也想不起要做些表示,只是隨口回話而已。

“我到的那天,範先生去世,臨終前給我留下一句話——再等等。”

“等不到,吳王再不出山……”戴破虎以為是讓自己等。

“莫急。”徐礎笑道,“酒宴想必已成,咱們去痛飲一番,我好久沒喝酒了。”

戴破虎等人滿懷希望而來,見到吳王的樣子,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昌言之等人卻極高興,一是又見故人,二是馮菊娘大勝,三是徐公子終於肯走出房門,三喜同至,他們拿出了最好的酒菜,就在空地上擺了好幾桌,老仆連道“浪費”,還是打開庫房,看著他們搬走儲藏之物。

雨能潤物,酒能潤心,幾杯酒下肚,賓主盡歡,戴破虎再不覺得受到冷遇。

昌言之等人十分關心義軍動向,戴破虎憋了一肚子話,趁機傾倒出來:“傳言都說金聖女在秦州打了敗仗,其實不是那麽回事,金聖女是什麽人?是說敗就敗、說退就退的人嗎?那場仗,她故意打不過,裝成敗逃的樣子,其實傷亡極少。金聖女定下妙計,要帶兵襲取西京,她說,降世軍若是直奔西京,必然引發各方警惕,如今以敗軍之名前往,外人以為咱們是逃亡,警惕會少許多。”

“原來如此,我就說嘛,金聖女統領的降世軍,怎麽可能敗給新軍?咱們打過多少仗,新軍打過多少?”昌言人仍習慣稱“咱們”,將新降世軍稱為“新軍”。

“金聖女從前以勇猛無畏聞名,如今也會用計,智勇雙全啦!”有人贊道。

“西京奪下了嗎?”

“我走的時候,降世軍還沒趕到西京城下,現在應該差不多了,沒準就在咱們喝酒的當兒,金聖女已經率兵進城了。”

“肯定的,來,咱們遙祝金聖女馬到成功!”

昌言之等人原本就愛喝酒,無事都要來幾杯,如今有了借口,更要盡興。

徐礎只喝兩杯,告辭回房,他不在場,大家才能不受拘束。

天色漸暗,徐礎坐在席上,聽著外面的喧鬧,心境反而更加平和。

馮菊娘悄悄走進來,她沒參加酒宴,手裏卻托著壺與杯,坐到席邊,笑道:“我得敬公子一杯。”

徐礎搖頭,“太久不沾酒,剛才那幾杯已經讓我頭暈啦。”

馮菊娘斟滿兩杯,“我敬的這一杯與眾不同。”

徐礎拿起一杯,送到嘴邊,沒聞到酒味,知道裏面是水,於是飲了一口,笑道:“果然與眾不同。”

“這一杯是謝公子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替你攔住兩名惡仆的人是田壯士,不是我。”

“不同,那兩人手中並無刀劍,就算撲上來,一時也要不得我的性命,谷裏的人自會救我脫身,田匠令我免遭羞辱倒是真的,公子的幾句指教才是真的救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