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第10/60頁)

在被罷免為民後,楊廣還是帶著蘇威去了江都,甚至一度感念老臣的不易,還想要重新啟用他,後來還是因為蘇威政敵裴矩和虞世基的阻力,這才打消了主意。然後,楊廣死在了江都,而蘇威,也沒有興趣跟著楊廣殉葬,他投降了宇文化及,並被宇文化及任命為光祿大夫。如今,眼看著宇文化及惹得天怒人怨,不日將亡,他又果斷的拋棄宇文化及,前來投奔李密了。

蘇威什麽資歷背景,李密當然明白,一開始,對蘇威這樣的開國重臣,李密自然是尊敬有加。但是,很快李密就發現,蘇威這樣的老臣,似乎並不值得太多尊敬——因為,他自己就不尊重自己。

據說,蘇威見到李密之後,只字不提隋末的亂局、楊侗的安危,好像隋朝亡或不亡,跟他一毛錢關系都沒有;與之相對的,他不停的盤旋舞蹈,然後,用很不恰當的方式,拍著李密的馬屁:“不圖今日復睹聖明!”

李密如今投降楊侗,自然是隋朝的臣子;既是隋朝的臣子,又怎能隨便使用“聖明”這樣僭越的詞語?如果說蘇威投降宇文化及還可以說是迫不得已,那麽,在這樣的時刻,用這樣的方式試圖博取李密的歡心,只能送上三個字了——賤骨頭。以此,不僅李密對他觀感大改,舉國上下,都對蘇威心生鄙棄。

淪落到如此境地的蘇威,就是隋朝興衰的一面鏡子,從這面鏡子裏,我們對這個短命的王朝,也只能是唏噓不已了。

回到宇文化及吧。聽說王軌已經投降了李密,宇文化及這才知道大事不妙,在恐慌之下,就率軍撤出了汲郡,而後率軍北上,準備放棄跟李密的較量,轉而去奪取北方的領地。但是,宇文化及的大量部下,統率嶺南驍果一萬余人的陳智略,統率江淮短矛勇士的樊文超(樊子蓋的兒子),統率江東效果數千人的張童兒,都投降了李密。因此,宇文化及北上的部隊,也就只有兩萬余人了。

李密固然並不好惹,但是,宇文化及難道認為,北方的那些隋末梟雄,就很好惹嗎?跟李密的較量,他或許是傻人有傻福,但是,運氣不可能永遠降臨在他身上,部眾日漸離散的他,終將有一天會知道,惡人還會有惡報。

英雄悲歌之李密Ⅴ——不想打和不敢打

宇文化及撤了,李密懸著的一顆心,稍稍放了下來,他返回了鞏洛,而後,留下徐世績在黎陽一代,防備宇文化及的反撲。

看上去,東都已經徹底恢復了平靜,李密和政府軍,在經年累月的相持後,終於因為宇文化及的催化,達成了最終的和解,如今,隨著宇文化及的最終離開,戰爭結束了,和平終於降臨了。以此,東都政府內部,陷入了一片歡騰,長久以來的折磨,終於成為了過去時。

然而,在這一片歡騰之中,有一個人,卻怎麽也興奮不起來,非但興奮不起來,他還為此感到十二分的擔憂。

早在楊侗剛接受李密的投降時,此人的態度就很消極——彼時,提出了收編建議的元文都,因為和解達成,覺得災難即將結束,不免歡欣鼓舞,於是在上東門擺下了酒席,請了文武百官前來慶祝,從段達以下,全都是喝著酒唱著歌跳著舞,慶祝得來不易的安寧;然而,在這樣的氣氛下,此人卻偏要潑盆冷水,他對著起居郎崔長文表示:“這些人竟然敢把國家的名器,拿去送給盜賊,其心何在?”

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接納李密,只有這個人不可能,因為,他是王世充。於王世充而言,他的存在,乃是為了對抗李密,為此,他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盡管幾乎輸掉了底褲,但仍不輕言放棄——擊敗李密,乃是王世充生存的意義!一個大人物,要他放棄什麽都可以,女人、金錢、權力,等等等等,但是,只有一樣東西是不可能放棄的——生存的意義!

接納李密,就是剝奪王世充“生存的意義”,所以,即便東都內部一片歡騰,人人慶賀,王世充也不可能展顏而笑。

王世充的這種態度,令元文都非常不快,但是,或許元文都也不明白,為什麽王世充不願意接受李密——此公甚至天真的認為,王世充是想把東都獻給宇文化及。當然,中國人的處事邏輯,即便暗地裏已經劍拔弩張,表面上,仍會是和和氣氣;王世充跟元文都便是如此,見到面,仍會打招呼,賢兄賢弟的亂叫一氣,旁人看不出任何不對的地方,只有當事人才明白,在親密的背後,隱藏著什麽。

很快,表面的親密,也要宣告終結了,因為,宇文化及要走了,按照楊侗的旨意,李密就要入朝為官了,就要跟王世充同列而站了,王世充的忍耐,終於到頭了。於是,在朝內一次次因為李密傳來的捷報而歡欣鼓舞之時,王世充卻在秘密運作,煽動他的部眾:“元文都輩,刀筆吏耳,吾觀其勢,必為李密所擒。且吾軍士屢與密戰,沒其父兄子弟,前後已多,一旦為之下,吾屬無類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