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第11/60頁)

跟李密不共戴天的,不只有王世充,還有王世充的軍士,相殺多時,恩怨已深,這幫人很怕李密的報復,而王世充,則果斷抓住了這一點。

元文都很快得到了消息,為之大為惶恐——他畢竟是文官,王世充畢竟是武將,真要見個高低,完蛋的多半會是他;於是,他找來了同盟的盧楚等人,策劃政變,準備借著王世充朝見之時,設下伏兵,將其誅殺,以絕後患。

元文都的想法是對的,此時此刻,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而且,光靠他一個人,顯然沒有足夠的力量控制局面;但是,他的做法卻是錯的,因為,他多找了一個人,一個他認為是盟友的人。

在李密歸降東都政府的過程裏,有一個人表現得很積極,他就是“七貴”中的段達,甚至,在元文都設下的慶祝宴會上,此公作為當朝第一大員,居然帶著滿朝文武,載歌載舞;似乎從任何一個角度看,他都是支持李密歸服的那一個。元文都認為,光憑這一點,段達就是他重要的盟友,政變計劃也會得到他的支持。

但是,元文都錯了,錯的原因是——他不懂段達。

在支持李密歸順的朝中大員中,大部分人的動機,都是受夠了無休無止的戰爭,但是,唯有段達不是,他的動機是——終於不用在戰場上碰到煞星李密了。“不想打仗”和“不想碰李密”,似乎是同義詞,就算有區別,也只是細微的區別,但是,所謂的人性,往往就體現在細微的差別上——“不想打仗”,體現的情緒是煩躁,而“不想碰李密”,體現的情緒,卻是害怕。

在王世充跟李密的四番戰後,曾經,段達和韋津率軍前往反擊,但是,這次反擊的過程卻令人無語——段達老兄剛出城,剛看到李密的軍隊,就被那種氣勢所震懾,接下來,就不戰而退了。段達,已經“不敢打”了,這個“不敢打”裏,體現出他的特征,乃是怯懦和無能——這樣的人,往往害怕變亂。

段達接受李密,是因為他認為,一旦如此,變亂就結束了;但是,當元文都找到他後,他卻吃驚的發現,李密的歸降,不是變亂的結束,而是變亂的開始,而且,是一場結果難測的變亂的開始,一場有可能葬送他身家性命的變亂的開始。

“安全第一”的段達,立即決定搞兩面投資,一方面,他本人繼續跟元文都一黨虛與委蛇,另一方面,他派女婿張志前去告密。段達認為,這是萬無一失的做法,不管最終獲勝的是元文都還是王世充,他的安全都能得到保證。

“不想打”和“不敢打”的區別,決定了這次較量的結局。

得到密報的王世充,決定先下手為強。七月十五日午夜三更,王世充率軍攻打含嘉門。元文都聞聽事情有變,立即馳入皇宮,請楊侗出登乾陽殿,派兵抵抗,並命令各將關閉宮門。然而,戰事的結局從這一刻已經注定了——因為,跟李密打了多次惡仗的王世充部隊,其戰鬥力,遠遠強過宮內的這些沒見過陣仗的部隊。

很快,形式就朝著對元文都不利的方向進展——跋野綱率軍出戰,剛見到王世充,就下馬投降;費曜和田阇也出宮迎擊,但戰況不利;元文都準備親自率領禁軍出玄武門,襲擊王世充的側背,結果,太監段瑜卻聲稱找不到宮門鑰匙,遲遲不給開門,如此這般,時間拖延,已是天色將明。元文都準備放棄玄武門,出太陽門(宮殿東門)迎擊王世充,結果,元文都剛剛折回乾陽殿,王世充已經攻破了太陽門,殺入了皇宮。

元文都的盟友立即作鳥獸散——皇甫無逸拋妻棄子,砍開右掖門,一路西遁,奔往長安;盧楚躲到了廚房,結果還是被王世充黨羽捉拿,隨後被王世充下令亂刀砍死。於是,王世充殺向了紫薇門。

楊侗來到了門樓,詢問王世充:“你帶兵進宮,意欲何為?”

王世充回答:“元文都和盧楚等逆賊,想要將我置於死地,陛下只要誅殺元文都,我就任憑陛下處置。”

一旁的段達立即命人抓來了元文都,送給王世充。元文都對著楊侗哭道:“早上我死了,晚上就會輪到陛下!”楊侗也隨之大哭,但是,一邊哭,他一邊催著元文都出宮——在這樣的時候,即便是晚上死,也比跟著元文都早上死強。元文都剛出宮門,王世充所部立即一擁而上,亂刀砍下,將其剁成了肉醬,而後,元文都和盧楚的兒子們,也均遭誅戮。

段達又傳達楊侗旨意,命令打開宮門,迎接王世充入宮。在控制了各處要害後,王世充進入乾陽殿,晉見楊侗。楊侗怒道:“你專權獨斷,擅自誅殺,可曾奏報?這是為人臣子的道理?你依仗手中兵權,可敢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