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貴人(第2/8頁)

管教的這麽嚴格,有沒有效果呢?立竿見影。宇文赟因此收斂了很多,從此之後,他就不再胡鬧了,或者說,就算胡鬧,也不讓老爹知道了。

當然了,這種“立竿見影”的效果,向來是治標不治本的,因為,一個壞胚子,不管他掩飾的怎麽樣,終究還是個壞胚子,爛泥是不可能扶上墻的;如同高延宗這樣大徹大悟改過向善的情況,終究只是個例。

王軌同志,就很敏銳的發現這一問題,他有一次就跟賀若弼私下討論這事,說:“太子必不克負荷。”賀若弼表示同意,並支持王軌當面向宇文邕指出。

於是,某次侍坐,王軌便向宇文邕提出問題了,說“皇太子仁孝無聞,恐不了陛下家事”,又說,如果覺得我說的話不可信,可以問一問文武全才賀若弼。

這話說的就非常直接了,宇文邕於是找來了賀若弼,賀若弼是怎麽說的呢?賀若弼說,皇太子在東宮修養品德,我沒聽說有啥問題啊。

王軌就這樣被賀若弼給“賣”了,當然相當生氣,出去後就發飆了:“平生言論,無所不道,今者對揚,何得乃爾反覆?”(以為你是個有什麽說什麽的人,今天怎麽反復無常,把我賣了?)

賀若弼回答:“此公之過也。太子,國之儲副,豈易發言!事有蹉跌,便至滅族。本謂公密陳臧否。何得遂至昌言。”

賀若弼是對的,王軌雖然直言敢諫,但是,直言敢諫也是要分場合的,大庭廣眾之下,隨隨便便說太子不好,一個不小心,身死族滅——滿朝的大臣,豈能不知太子無德,為什麽沒人發言?不敢罷了!所以賀若弼認為,你丫就是要說,也私下說嘛,你現在這麽說,你不要命,我他媽還要命呢!

王軌沉默了很久,然後終於認錯了,知道這麽幹不合適,但是,幹還是要幹的,怎麽幹?找個合適的地方合適的時機——繼續幹。

某天,王軌參加了宇文邕在皇宮舉行的宴會,敬酒時,拉著宇文邕的胡須,耳語道:“可愛好老公,但恨後嗣弱耳。”

在此之前,宇文邕曾問過宇文孝伯,說我兒子最近怎麽樣。宇文孝伯回答,挺好,太子畏懼陛下天威,最近已經沒有犯錯了。

現在,宇文邕聽了王軌這麽講,又找到了宇文孝伯,說你前幾天說太子沒有犯錯,那王軌今天怎麽跟我這麽說?你在騙我嗎?

宇文孝伯是這麽回答的:“臣聞父子之際,人所難言。臣知陛下不能割慈忍愛,遂爾結舌。”宇文孝伯的意思,我也知道有問題,但說了也沒用啊,陛下願意下死手嗎?所以我幹脆不說了。

宇文邕沉默了很久,然後說道:“朕已委公矣,公其勉之。”

其實,宇文邕何嘗不知道王軌說的是真話呢?何嘗不知道宇文赟這家夥肯定不能繼承大業呢?但是,他又能怎麽樣呢?他倒是腦中閃過廢立的念頭,正如他訓斥宇文邕時所說“古來太子被廢者幾人?余兒豈不堪立邪!”,然而,遺憾的是,很快他就放棄了,原因是——他的次子宇文贊也是個爛貨,而其他的兒子,又都還小……所以,為今之計,除了讓宇文孝伯好好管教太子,宇文邕還能做什麽呢?

想廢不能廢,才最悲哀啊!

不孝兒的逆襲

沒有最悲哀,只有更悲哀。更悲哀的是,宇文邕死的太早了,以至於他連等到其他的兒子長大成人,然後再考慮廢立的機會都沒有……

王軌當然是對的,宇文赟是個什麽貨色,從他第一天當上皇帝,就展露無遺了。繼老爹死的次日就撒潑之後,閏五月二十三日,宇文邕下葬,宇文赟再度發飆——命令文武百官和宮中男女,包括他自己,盡數脫下喪服,改穿常服。此時,距離宇文邕之死,只過去了二十三天而已。樂運表示反對,但是,反對無效。

對待老爹是這種態度,那對待老爹留下的政治遺產呢?當然也不好到哪去。

宇文赟剛上台,就盯上了一個人,誰呢?宇文憲。宇文憲可說是北周滅齊的第一功臣,軍功赫赫,威望鼎盛,而又忠心耿耿,深為宇文邕所倚重,但是,正因為如此,宇文赟覺得有這麽個叔父太危險,就想要動手。

有一天,宇文赟找來了宇文孝伯,說道:“你幫我幹掉宇文憲吧,他的官你當。”宇文孝伯當時冷汗都嚇出來了,搬出了宇文邕的遺言,連聲拒絕:“先帝遺詔,不許濫誅骨肉。齊王,陛下為叔父,功高德茂,社稷重臣。陛下若無故害之,臣又順旨曲從,則臣為不忠之臣,陛下為不孝之子矣。”(先帝遺詔,不準濫誅骨肉。齊王宇文憲既是你叔叔,又有功於社稷。陛下如果無緣無故害死他,我又助紂為虐,那我就是不忠之臣,陛下就是不孝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