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平叛大捷後的第三天午後,城西下松園一帶戒嚴。一支禁軍在夏永濟的指點下,對戒嚴區內的某處坡崗進行了開掘。

在這個坡崗下面,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石窟,那是一座說不清是建於何朝何代的墓穴。由其建築格局建造工藝上看,那位墓主的身份不凡。據夏永濟指稱,這座湮沒塵埃的地下墓穴,就是蔡京的藏寶之地。當年蔡京派人把他弄到這裏,就是為了讓他修復裏面的殘破石壁。

參與挖掘的禁軍官兵,都對即將呈現在眼前的神秘瑰寶充滿了好奇和期待。宗澤和閭勍都親臨了現場監工。經過數百名士兵的輪番奮戰,墓穴的入口終於在子夜前後被挖開。

然而當人們按照夏永濟所說的方法打開拱門進入墓穴後,卻是大出意料、大失所望。

原來,此墓中盡管墓道曲折面積闊大,卻是除了一個石棺和數尊石雕外別無長物。那石棺裏也是只有一堆殘骸。人們所想象的金堆銀山,根本不見蹤影。

在大家疑雲密布的神色中,宗澤當眾質問夏永濟所提供的情況是真是假。夏永濟斬釘截鐵地表示,他有幾個腦袋,膽敢欺騙宗留守?此處就是當年他改造過的墓穴,絕無半字謊言。

宗澤指著那空蕩無物的墓室問他,這當如何解釋?夏永濟苦著臉叫屈道,這卻怨不得他。因為他只是負責墓穴的加固工程,至於墓穴的用途,他是一無所知。穴中藏寶只是人們的猜測,當然也是他的猜測。至於為什麽空無一物,他也是弄不明白。

宗澤又問,是否此墓已遭盜掘?夏永濟很認真地觀察過後,說看來不像。

宗澤命人舉著火把又在墓室內巡視了一番,而後忽然拍額一笑道,蔡京老賊太狡詐,看來世人皆被他蒙蔽了。他煞有介事地在這裏虛晃一槍,很可能只是為了轉移視線。其真正的藏寶處,恐未必在汴京。

夏永濟恍然道宗留守所斷不差,肯定是這麽回事。草民愚不可及,讓各位大人和弟兄們空忙一場,實在是不安,懇望宗留守恕罪。

宗澤頗顯大度地揮揮手道,這也怪不得你,你的本意不差。這個藏寶傳說由來已久,本官也很關注。如今水落石出,也算是件好事,否則本官尚不知還要再費多少無用之功。在這汴京城裏找來找去。遂命部隊撤出,戒嚴解除。

於是,那個所謂的蔡京藏寶之謎,至此便畫上了句號。

其實這又是宗澤設計的一出戲,其意就在於更妥善地保護那批寶藏、保護夏永濟,也保護他自己。

夏永濟所提供的真正的藏寶處,並不在下松園,而是在城西北藥朵園附近一個破敗的莊園中。當年,勢焰熏天的權相蔡京,在汴京除了擁有氣象宏偉的名園甲第,還置有多處別院。藥朵園附近的這座莊園,就是蔡京的別院之一。但據說是由於這座別院的風水有點問題,蔡京始終未去住過,也沒對它進行過整修,因而它顯得很不起眼,甚至很少有人知道此園屬於蔡京。

靖康之變時,該地曾被辟為金軍兵營,整個莊園被金兵糟踐得一塌糊塗。當時那些金軍兵將們日日在城區裏強掠狂搜,卻不知就在他們的腳下,便掩藏著極其驚人的財富。

金軍撤離汴京後,這裏就成了無人問津的廢墟。如果企圖盜掘,那是方便得很。然而若非真正的知情者,誰能想象到,在這塊已經被金軍鐵蹄踐踏得寸草不生的地方,還能留下點什麽值錢的東西。

時隔兩日後的深夜,真正的掘寶行動在這個莊園裏悄悄地開始了。

這次行動沒有調集禁軍搞戒嚴,但安排得異常機密。除了預定的參與者,可謂神鬼不覺。

參與這次行動的人員,除宗澤、宗穎、夏永濟外,只有包括甘雲在內的數十名宗澤的親兵隊員。那些親兵隊員被分為兩部分,一部分由甘雲帶領,在莊園內進行挖掘;另一部分由宗穎帶領,負責在莊園外布哨警戒。當然所布之哨,均為暗哨。

閭勍沒有參加這次行動,甚至故意對此佯作不知。

因為他很清楚,作為前朝罪臣的匿藏財產,一經查沒,即應收歸國庫。況且眼下朝廷囊空如洗,正愁沒有進項,若知有此珍寶,豈容截留挪用。可是從宗澤的態度上看,顯然是不想將此事上奏朝廷。理由很簡單,這筆財富一旦上交朝廷,必將成為趙構之行在的享樂之資,而堅守在抗金前線軍旅所急需的軍費軍餉,還是會沒有著落。這是宗澤絕不會甘心也絕難容忍的。毫無疑問,這筆資財落到宗澤手裏,必將是要堅決用於對金作戰。

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這事一旦被朝廷風聞,麻煩就少不了。莫說他閭勍還負有監視宗澤之責,就是沒有這項任務,亦是難逃知情不報的罪名。閭勍從內心裏是支持宗澤的做法的,但是也不能不顧及自己的處境,那麽最好的辦法,就只能是裝聾作啞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