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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綱猝驚之下一躍而起,急欲回身取劍自衛,咽喉早被刀鋒抵住。危國祥獰笑一聲,腕下便要發力。

不料就在這緊要當口,一條軟索突然橫空出世,準確地卷住了刀鋒,接著嗖地一甩,那利刃便從危國祥的手中飛脫而出。危國祥回首一瞥,一股寒氣頓時從他的頭頂直貫腳心。

原來那個從天而降壞其好事的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曾經屢挫其鋒的江湖俠女索飛春。

索飛春自葬父後病倒客棧中,也是臥床月余方得復蘇。而精神上的巨大創痛,則被她以頑強的毅力抑制在了心底。病愈後,她經過冷靜考慮,決定返回北方隱居。

對於生計問題,她無須多慮,父親生前雖不曾把在各地建立的秘密關系全部告訴過她,但對歷年來所藏金銀的詳情,卻讓她掌握得一清二楚。看來父親對自身隨時可能遭遇萬一,是早有防備的。索飛春所考慮的,主要是她今後的生活方式。她自知她是無力將父親的未竟事業繼續進行下去的,她不具備父親的能力、膽略、智謀和威望,更何況還是一介女流。因此她只能權且隱居起來,靜觀風雲變幻。將來是否出山,須視時機再說了。

但在隱遁山林之前,她必須要見李綱一面。之所以然,原因有三。一來她要把父親輾轉千裏去會李綱的目的,向李綱言明,算是替父親完成一樁遺願。她認為雖然爭取李綱舉義很難,但勸告李綱對朝廷保持一個清醒的認識,還是大有必要的。二來危國祥下落不明,讓她的心裏很不踏實。她總覺得還會出事,因此必須前去提醒李綱謹防暗算。三來便比較曖昧了。那是索飛春的絕對隱私,連其父索天雄生前都無所察知。原來不知從何時起,索飛春對李綱這個偉岸如山的父輩人物,由單純的欽敬景仰,竟悄悄地衍生出了一種男女情愫。她當然明白此事絕無一絲可能,因此只能將這段心事嚴封深藏,讓它隨著歲月的銷蝕自生自滅。然而在即將匿跡山林之前,與李綱最後見一面的願望,仍是十分強烈地占據了她的心。

於是,索飛春離開江寧後,便一路打聽著李綱的行蹤,亦經由泗上來到了應天府。

進城的時間是那日的正午。索飛春先尋下榻處歇息了半晌,傍晚時出來在一家小飯鋪吃了晚飯。就在飯後信步街頭時,她看到了從酒樓裏走出來的危國祥。這事說是巧合,也不能完全歸於巧合,因為畢竟索飛春與危國祥前來應天府的目的,都是要去找李綱,這便存在著發生遭遇的可能。其實世上的許多巧合事件背後,都是包含著必然性的。而巧合現象出現與否,只不過是個概率問題。危國祥兩次欲行刺李綱,都碰巧撞到了索飛春的槍口上,只能怨他的運氣太不濟。百分之一的概率,讓他百分之百地趕上了。

當時天色已晚,距離又較遠,索飛春看得不十分真切。但那已經為索飛春所熟記的身形步態,卻還是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父親之死與危國祥有著直接的關系,在索飛春心裏,危國祥就是她的殺父仇人。她正愁著不知向何處去尋這廝討還血債呢,現在發現了疑蹤,豈能輕易放過。她便悄悄地尾隨其後而去。

待到危國祥翻墻躍入李綱府院時,索飛春不但完全確認了其人,同時也豁然醒悟了這廝來此是欲做什麽勾當。於是她也連忙越墻進院,循聲趕去,恰好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下了李綱。

危國祥並不知道索天雄已長眠於江寧,他回頭看到索飛春,駭然以為索天雄亦必然在此,這父女倆聯手收拾他,還不是小菜一碟嘛。這個錯誤判斷登時唬得危國祥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根本無心應戰,急忙飛起一腳踢翻條案,趁著燭滅屋黑,就地一滾,逃出房門後,撒丫子便向院外狂竄。

但是這時動靜已經鬧大,四面八方俱響起了驚心動魄的拿賊之聲。

當危國祥魂不守舍地奪路沖到前街時,不僅府裏的衛兵皆隨著索飛春緊追上來,駐紮在外面鋪房裏的兵丁亦執戈而出,阻住了去路。危國祥在恐慌中前後招架不叠,頃刻間身上便連中數刀。他咬牙切齒地狂號一聲,正欲瘋狂地作困獸鬥,早有一把利劍從背後刺去,深深地紮進了他的後心。及至李綱匆匆趕到現場,這廝已經嗚呼哀哉。

李綱似覺刺客面熟,就著燈籠的光亮細加辨認,甚是驚異地認出,這個人居然是那個曾經與他數度打過交道的作惡多端的汴京捕頭。卻是遺憾沒能拿到活口,沒法從他口中問出作案緣由了。

李綱命衛兵將屍首拖至一間柴棚暫存,俟天明喚仵作及地方官員來做過驗查後,再拉出城去埋掉。而後他方才得暇轉身,去找那救命恩公致謝。這一下李綱的驚異更甚,他萬萬沒有想到,站在他面前的,竟是一年前與其父一起神秘地消失了蹤影的索飛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