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悉朝廷覆亡二帝北狩,有人立即開始興風作浪。五月初,李綱兵抵江寧,這座千年古都已為叛軍占據。叛軍首領周德囚禁了宇文粹中等官府政要,縱兵大肆劫掠殺戮,毀房千萬,焚舟無數,揚言要一雪南唐舊恨,復興秦淮霸業。

李綱探明情由,即命部隊出擊奪城。

經李綱著力整編起來的這支勤王大軍,雖說與金軍較量未見得能穩操勝券,收拾這夥叛軍,那戰鬥力卻是綽綽有余。開戰不到半個時辰,勤王大軍便風卷殘雲般地殺進石頭城,解救出了被囚禁的官吏。

然而叛軍雖潰,其殘部卻化整為零出沒坊間,仍是恣意燒殺作惡不休。肅清這些三五成幫的殘匪亂卒是件很麻煩的事。李綱進駐江寧後,席不暇暖,即會同任職金陵的權安撫使李彌遜、發運判官方孟卿等人,組織兵勇嚴厲鎮壓,前後捕殺首惡四十六人,才算徹底平息叛亂,逐漸穩住了城裏的秩序。

後來李綱方知,就在他全力以赴指揮平叛的同時,背後還發生了與其性命相關的另一場生死搏殺。

這場生死搏殺的對壘雙方,一方是索天雄、索飛春父女,另一方是危國祥及其雇用的幫兇。索天雄壯志未酬猝然辭世,與這場搏殺有著直接的關系。

危國祥是與索氏父女前後腳趕到江寧的。他由潭州而武昌一路追尋過來,行進路線基本與索氏父女相同。

原來,危國祥年前自汴京突圍而出,僥幸躲過金軍的追殺後,忍著傷痛潛入一處莊院,偷了一匹農馬代步,卻終因腿上金創較重,難以堅持跋涉。勉強走到蔡州,不得不在一個張姓員外家逗留下來。

那張姓員外是張邦昌的一個本家,汴京有他的幾處商行,在張邦昌的關照下經營得財源滾滾,他對張邦昌自然是感荷有加有求必應。危國祥突圍時身上不便多攜銀兩,張邦昌便書下密箋,讓危國祥途經蔡州時去彼處領取資助。張員外見字對來者不敢怠慢,何況危國祥的身份還是朝廷的信使。當下張員外便安排上房讓危國祥住下,延請了當地的名醫為其療傷。

由於危國祥挨刀後只是自己進行了潦草包紮,又在路途上備受顛簸,傷勢已見惡化。雖說那名醫確實有點妙手回春之能,肌體的恢復也需時日,這樣一拖就是兩個多月。此間有關京畿情狀的傳言五花八門真假難辨。危國祥知道遣赴潭州的信使非止他一人,唯恐李綱已經得檄起兵,誤了張邦昌托付的大事,待基本上能夠行走自如時,便要抓緊動身。

張員外不知就裏,以為危國祥安心不下是因為急朝廷之所急,對張邦昌身邊竟有這等忠勇之士頗感新奇。在危國祥行前,他謹遵張邦昌的信囑,為其提供了巨額資助。

豈料那一大包裹金銀,又給危國祥招來了災禍。危國祥於繼續南下的途中,被幾個意欲劫財的蟊賊盯上。雖然由於危國祥的高度警覺,蟊賊們未能得手,但在搏鬥中危國祥扭傷了腳踝。之後他堅持行進了半日,那腳面連同小腿便都腫得似剛出鍋的饅頭一般。萬不得已,他只好又滯留在一家客棧,耐心將養。

經此前後兩番耽擱,待他風塵仆仆地趕到潭州時,李綱已從嶽陽率部北上。這是張邦昌就任偽楚皇帝的風聲已經傳至江南,危國祥聞之,更不甘兩手空空無功而返,於是就趕緊掉頭往回趕,尾隨著李綱的行軍路線,輾轉奔波,一直追到了江寧。

經過千辛萬苦,獵物總算是讓他追上了。但此時李綱身為三軍統帥,左右必定扈從甚多。危國祥憑借信使身份進入帥府固然沒有問題,然而以公開亮相的方式孤身去行刺,風險太大。縱使行刺成功,自己這條命恐怕也得搭進去。考慮到這層困難,危國祥頗犯躊躇。

卻逢城中叛軍殘余作亂,給危國祥提供了借力之便。危國祥靈機一動,從打家劫舍的亂卒中物色了兩名身手不錯的幫手。那兩個人一喚巫平,一喚巴夏,皆為市井潑皮出身,是那種只要是報酬豐厚,太歲頭上也敢動土的主兒。危國祥長年與地痞無賴廝混,駕馭這等貨色手段嫻熟,三下五除二便在酒桌上將其搞定,而且還沒暴露自己的真實姓名及身份。那兩個亡命徒對危國祥究竟是何人也興趣不大,只見得他出手大方一擲千金,便拍著胸脯欣然表示願為“王大哥”兩肋插刀。

雇得了這兩個見錢不要命的羽翼,危國祥的底氣充足了不少。可是這廝萬沒想到,偏偏就在此時,他竟會與索飛春不期而遇。

支付定金雇下了巫平、巴夏,危國祥即讓兩人去探查李綱的護衛狀況及行動規律,他自己也親自出馬,去帥府附近勘察地形,以期將事情做得進退有據神鬼不覺。他就是在這個踩點的過程中,被索飛春偶然認出並且悄悄盯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