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3頁)

想通了這一點,他的心情舒緩了大半,進而便開始琢磨影響他復出的因素。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若有重大障礙,應當盡早排除。

這事卻是不想不知道,一想嚇一跳。

影響他復出的主要因素,當然是圍繞在皇上身邊的大臣。那些持不同政見者不會歡迎他,那是不消說的。不過張邦昌對那些人倒不太放在眼裏。因為在那些人中,位居要職者並不多。而且他們也並不是鐵板一塊,其中多有朝三暮四搖擺不定之徒。其現在的代表人物何栗和孫傅,成不了什麽氣候。這兩個人是志大才疏徒有其表,無論執政能力還是權術手腕,根本不是對手。莫看他們目前得意,無非是曇花一現而已。若其拒敵不利,馬上便會失勢。至於李若水、梅執禮等人,素不見寵於趙桓,估計也掀不起大浪。總之,在朝廷中絆腳石是有的,但並不足以對他構成致命的威脅。

經過這番過濾,老對手李綱浮出水面。

李綱獲罪遠謫潭州,本已不足為慮,但趙桓在情急之下急欲召其回京護駕,麻煩可就來了。雖然趙桓現在給他的頭銜不過是個開封府尹,但對此人的能力和能量,張邦昌深有領教。這個人什麽都不缺,缺的就是用武之地。給他一座山,他能變成虎;給他一片海,他能變成龍。一旦他在戰場上打出點名堂,官復原職不是問題。加上他素有的功勛威望,甚至有可能直接就任太宰。道不同不相為謀,李綱若果真坐大,他張邦昌莫說復位宰執,就連做個普通朝臣,恐怕都難指望了。

更堪慮者,是他為扳倒李綱曾做過種種見不得人的手腳。到那時,那些陰暗勾當不用李綱去查,自會有許多趨炎附勢者主動上門揭發。甚至於有人也會像他整治李綱那樣,捏造出些莫須有的事,將他描述得罪大惡極罄竹難書。換位思之,吃過他暗算的李綱在得知底細後,還會再給他留下還手的機會嗎?

那麽,他張邦昌所面臨的,便不僅僅是仕途斷絕,而且是命懸一線的問題了。這個前景非常可怕,但極有可能成為現實。

這就顯而易見了,他的致命克星就是李綱。

如果不想坐以待斃,只有阻止李綱回京。可是皇上的旨意已下,李綱率部勤王乃眾望所歸,莫說他張邦昌已經狗屁不是,就是還在台上,恐怕也抗不住。那麽怎麽辦,怎麽辦?張邦昌搜腸刮肚無計可施,直急得他像熱鍋上的螞蟻,惶惶然不可終日。

可巧就在這時,危國祥被欽點為赴湖南傳檄的信使。

張邦昌一聽此訊,馬上意識到這個機會絕無僅有。這真是上蒼有眼天不滅我啊。性命攸關,手軟不得,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這個念頭電光石火般從張邦昌腦際劃過。於是他牙關一咬,毫不遲疑地抓住了這根唯一可以利用的救命稻草。

奉命突圍傳檄的消息是危國祥自己給張邦昌送上門去的。危國祥去找張邦昌,為的是賣酒樓。他的那個瑞祥酒樓,開張後紅火了沒多久,便開始走下坡路。危國祥原本就不是個經商材料,開酒樓純屬門外漢。再說他也沒那工夫沉下心來正經去抓什麽經營管理、成本核算、服務質量等事宜,幾個月下來進項甚微。金軍兵臨城下後,京師戒嚴市面蕭條,成本一再上漲,生意更趨慘淡,已然入不敷出。因此危國祥對那酒樓興致盡失,便想著趕緊將它盤出去落個省心。

他正著手操作這事,卻被皇上點為信使。遠去湖南可不是三五日能夠溜達得到的,如果途中再遇上點麻煩,不知要耽擱多少時間。時間就是銀子,危國祥不願將這段時間空耗過去,他想到張邦昌曾說可以幫他物色買主,於是索性便拜托表舅費心為他代理了這宗買賣。

張邦昌正有利用這廝之意,對此豈有不允之理。他聽過危國祥開出的價位,一面在心裏暗罵這廝心腸忒黑,一面卻大包大攬地滿口應承,說這件事老夫會專門指派一個曉事的管家去辦,別的你不用管,到時候只管來取白花花的銀子便是。危國祥原是料著張邦昌要乘機揩一把油的,不承想對方一點折扣沒打,答應得極其爽快,倒讓他頗有些誠惶誠恐了。他連忙納頭拜謝,說表舅的恩典國祥心裏有數,日後國祥一定有好心獻上。

張邦昌笑道,你說這話就見外了,些許小事何足掛齒。胳膊肘總是要往裏拐的,若老夫將來有幸歸朝,還可對你多做關照。

危國祥奉承道,那是,那是。國祥不才,全賴表舅提攜。表舅滿腹經綸德高望重,重掌朝綱當是指日可待之事。

張邦昌就點頭嘆息,說老夫也是希望能早日回到皇上身邊,為國出力為主分憂啊。只是如果那李綱率師回京,也便無須老夫再操那份閑心,至於你,恐怕就更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