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2/3頁)

宗弼待演習各部收兵歸陣,撥馬來到趙構和張邦昌面前,笑問二人觀感如何。趙構客觀地稱贊,果然是將士英豪,兒郎虎豹,兵強馬壯,名不虛傳。張邦昌在旁連聲附和說正是正是。宗弼就問你們宋朝的禁軍,比我大金的鐵騎如何呢?趙構想了想道,可謂棋逢對手吧。

宗弼哈哈大笑道,棋逢對手?我南征大軍一路摧枯拉朽直搗你宋朝的京城,對手安在?趙構的反應倒也快,隨口頂上一句,那汴京城池,如今不是仍然在我朝的掌握之中嗎?

宗弼被他頂得一愣,隨即冷笑道,好,說得好。我這個人就是喜歡有對手,沒有對手幹什麽都沒意思。今天就趁著這閱兵的余興,咱們比試一下如何?說罷,也不待趙構回答,他就回頭大喝一聲:“哪一個願與宋朝來使比試箭術?”

一名金將應聲而出:“末將願與宋使一較高低。”

宗弼擡手向前一指,那金將便撥馬回身站定。對面早遙遙樹起了一個草靶。金將安坐馬上,氣定神閑地搭箭引弓,連發三箭,皆中靶心。金軍隊列裏便響起一片喝彩聲。

那金將傲然回頭喝道:“不知哪位宋使要出馬,我谷裏甲在此領教。”

張邦昌在心裏暗自抱怨趙構出言不遜惹出了麻煩,正要悄悄地往後躲,宗弼卻偏偏將一張弓送到了他的面前:“就請張少宰獻技。”張邦昌措手不及,接也不敢,不接也不敢,窘迫地兩手亂晃著道:“啟稟將軍,邦昌乃是文官,不曾習武。”

“不曾習武?不曾習武你當的什麽少宰?怪不得你們的那些禁軍上得陣去猶如朽木糞土,原來朝中俱是無用的廢物。”宗弼說著,放聲大笑。旁邊的金將金兵亦皆鄙夷地大笑不止。張邦昌被奚落得火冒三丈,卻只能忍氣吞聲地向宗弼連連揖手,口稱慚愧。

宗弼笑了一陣,將弓遞向趙構:“既然張少宰那麽客氣,只好請康王一試身手嘍?”在他的想象中,這個養尊處優的趙氏親王,莫看生得身高七尺儀表堂堂,無非是個繡花枕頭,內囊裏恐怕是比張邦昌還要草包。張邦昌不敢接弓,趙構必定更不敢接。用這個方法來長大金志氣滅宋朝威風,確實是比使用那種赤裸裸的血腥恫嚇方法更為高明,更富有外交色彩。

然而出乎宗弼的意料,趙構竟面無難色地伸手把弓接了過去。

原來這趙構不但天資聰穎,而且興趣廣泛,兼之自幼享有優越的教養條件,便在文武各方面都打下了良好的技能基礎。文者,他堪稱琴棋書畫無一不曉,博學強記熟誦百家;武者,他亦是十八般武藝皆得名師親傳,雖不能說武功蓋世身懷絕技,起碼可以算是個行家裏手。而在十八般武藝之中,他最喜愛且演練得最多的,便是射箭。所以他見宗弼要求他出馬比箭,不僅毫不尷尬難堪,反而升起了躍躍欲試的沖動。

他接過弓去,稍稍拉弦一試,知其乃是一張一石五鬥的硬弓。按宋朝軍制標準,能開這種強度的硬弓者,已具備入選宮廷侍衛的條件。趙構明白,宗弼是欺他和張邦昌臂力不足,故意用此弓讓他們出醜。他在心中暗笑,你這北夷這回卻想錯了。原來,趙構天生臂力過人,素日練習騎射所用之弓,就是一石五鬥。有時興致高漲,他還故意選用二百石的弓來玩。

趙構心裏有了底,遂向宗弼要過箭壺佩於身側,說了聲那麽本王獻醜了,便放馬而出。

面對遠方的箭靶立馬站定,趙構向前望了一眼,卻不引弓,而是撥馬向相反的方向奔去。奔至中途,他突然回馬。就在縱馬回奔的同時,他飛快地取箭在手,張弓疾射,刹那間接連三箭“嗖嗖”飛出。然後他驟然勒韁,那匹戰馬前蹄高揚,長嘶一聲戛然止步。

對面報靶:三箭俱中靶心。

金軍將士都很驚異,他們呆了一刻,轟然爆發出了一陣極為熱烈的喝彩聲。趙構頗為自得地環顧四周,覺得這些女真人倒也真是直率得可愛。

宗弼沒想到趙構竟有如此嫻熟的騎射技術,禁不住也扯著嗓子高叫了一聲好,隨之卻又覺得有點下不來台。於是他一抖韁繩,拍馬來至趙構面前,似笑非笑地道,康王果然身手不凡,讓我宗弼眼界大開。如蒙不棄,康王再屈尊與我比試一下刀法如何?

趙構一怔,馬上知趣地答道,班門弄斧而已,讓將軍見笑了。若論上陣廝殺,本王豈是將軍的對手。宗弼此時對這個舉止灑脫談吐得體的宋朝親王倒是產生了些敬重,遂爽快地哈哈一笑道,也罷,匹夫之勇非上將所為。來日方長,日後你我再另作較量。趙構亦笑道,倘有機緣,一定領教將軍虎威。

說這番話時兩人都未想到,若幹年後,宗弼果然成了與趙構之南宋王朝對壘的頭號勁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