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4頁)

後面的金兵似乎絲毫沒看到死神的威脅,一個個踏著陣亡者的屍體前仆後繼,攻勢不減。大批金兵就像螞蟻一般,密匝匝地抓住雲梯就向城上攀緣。這時宋軍便不再放箭。待金兵們爬至半空,他們突然將大量的石塊、石灰水、辣椒汁甚至滾燙的油汁傾下,城墻下頓時就此起彼伏地響起了一陣陣鬼哭狼嚎聲。

如此苦戰一日,除了在城外丟下了上千條屍體外,金軍未占到半點便宜。

次日再戰,金軍動用了洞子車鵝形車等多種攻城器械,戰果卻亦如昨日。

二十一日晨,驕橫的宗翰親至前沿指揮,撤下了由奚人、契丹人、渤海人等組成的雜牌軍,抽調上來一支純粹由金人組成的精銳部隊,集中一點猛攻,將太原城防撕開了一個缺口。

當時王稟正在附近的一座城櫓上督戰,聞報金兵攻上了城頭,急帶其子王荀和親兵隊趕過去,與爬上城來的金兵展開了肉搏。拼殺中王稟、王荀皆身背數創而堅持不下火線。王稟揮舞長劍左沖右突,力斬金軍百夫長五十夫長各一名。張孝純聞知戰況,亦親率一支預備隊前往增援,令守城部隊士氣大振。一場血戰之後,攻上城頭的金軍半個猛安兵將全數被殲。後續的金兵再戰乏力,只得權且罷攻。

連日攻城三戰三負,還損失了數千士兵及數十名中下級軍官,一向自詡天下無敵的宗翰才不得不承認,他在這裏確實是碰上了非同一般的對手。

太原守軍艱苦奮戰守住了城池,打破了金軍不可戰勝的神話,也贏得了百姓的極大擁戴。市民們紛紛簞食壺漿,登上城樓慰問守軍救護傷員,與將士們共慶勝利。官軍將士何曾被百姓這麽衷心地愛戴過,目睹此狀激動不已,便皆豪情滿懷地指天為誓,我們誓要與腳下這座太原城共存亡,有我們大宋禁軍在,就有太原在。金軍膽敢越雷池一步,這太原城便是他們的葬身墳場!於是一片慷慨激昂的歡呼聲,響徹了太原的上空。

後來的事實證明,太原保衛戰對整個戰局的走向具有重要戰略意義。正是由於太原守軍頑強地拖住了金西路軍的後腿,遲滯了金西路軍推進的步伐,方使此次金邦兩路大軍合圍汴京、預定作戰計劃終歸泡影。

但張孝純、王稟這對文武搭档的頭腦是清醒的。他們知道,眼前所取得的勝利,只不過是暫時性的。客觀地看,由於守城宋軍與金軍之強弱眾寡對比懸殊,且太原城地窄物薄,糧草藥品以及各種軍用物資的儲備都十分有限,如果久困不解,這座孤城淪陷敵手是遲早的事。至於到底能夠堅持多久,他們心裏也沒數。於是他們一面繼續鼓舞士氣積極迎戰,一面便不斷地派遣信使突圍,頻頻向朝廷告急。

倘若此時宋朝能夠出動勁旅包抄金軍後路,與太原軍民共同形成對宗翰的腹背夾擊,戰局可望很快改觀。可惜這時正值趙佶禪位新舊交替之時,朝廷內部一片混亂,誰還有心思去管什麽太原。後來雖說是新朝已立,可趙桓和白時中、李邦彥等根本就不具備高瞻遠矚統觀全局的眼光胸懷,莫說手頭上沒有機動部隊可調,就是有,他們首先想到的,也只會是趕緊將其拉過來拱衛京師,而不會令其去增援太原。至於太原一旦失守,將產生何等後果,這個問題目前尚不在他們的考慮之列。

對太原告急給予了足夠重視的,只有李綱等少數大臣。李綱很清楚西線戰事與汴京安危的密切關系,可一時也無救急良策。正當他為此殫精竭慮之時,在東線又發生了更嚴重的情況:梁方平和何灌的部隊沒有頂住金東路軍,宋朝的黃河防線於一夜之間土崩瓦解。

說梁方平和何灌的部隊沒有“頂住”金軍,還算是高擡了他們。確切地說,他們根本是連頂也沒頂,甚至是與金軍連個照面都沒打,便抱頭鼠竄全線崩潰了。

鑄成此禍的罪魁,是宦官將領梁方平。

宋朝建立初期,有鑒於漢唐宦禍的教訓,對宦官的任職和權限曾有過嚴格的限制,明令嚴禁宦官幹政。但是這條律令沒能堅持貫徹下來。從太宗起,即陸續有宦官被委以軍國重任。不過,在北宋的早期和中期,被委以重任的那些宦官裏,相當一部分人是確有真才實學的。比如竇神寶、王繼恩、劉承規、閻承翰、秦翰等,皆具有過人的軍政才幹,且基本上皆忠謹勤勉,都曾為朝廷排憂解難立下過大功。然而到了徽宗年間,情況就大不相同了。趙佶喜諂,打理朝政務虛重於務實,因此宦官受到重用,憑借的便不再是實在的能力,而變成了溜須拍馬的功夫。童貫能夠扶搖直上,靠的就是這種本事。其他宦官窺得可乘之隙,紛紛仿而效之,於是在諸多重要崗位上,便出現了一些不男不女、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