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之夜 劉禪密令(第2/4頁)

馬承上前一步,低聲道:“楊從事,太子宣你去府上,問詢黃元之事。”

楊洪皺了皺眉,平定黃元的詳細過程他早寫成了書狀,分別給白帝城、成都衙署與太子府送去了。為什麽太子還要特意召見他呢?楊洪觀察著馬承的表情,忽然意識到,這恐怕只是個借口,太子找他大概是有別的事情,只是不方便宣之於口。

“好的,我明白了,請馬校尉在前頭帶路吧。”楊洪露出微笑,這讓馬承長長舒了一口氣。

太子府坐落在成都城正中偏西的位置,緊挨著皇宮,原本是劉璋用來接待貴客的迎賓館驛。劉備登基以後,庫帑空虛,光是修建新的皇宮就耗去了不少錢糧,所以太子府沒怎麽好好改建,只是刷了一層新漆,整體還是顯舊。好在劉禪對這些事並不在意,還贏得了“儉樸”“純孝”之類的好評。

此時這位大漢太子正跪坐在正廳上首,膝上蓋著一條蜀錦薄毯,年輕而略顯肥胖的臉頰黯淡無光,似乎內心有著許多憂思。而楊洪則不急不慢地匯報著自己的工作:“殿下,臣剛剛監斬了黃元,首級已交由軍中處置。一俟傳首各地,諸郡必不敢再有輕動,成都穩若泰山。”

“嗯,你做得很好。”劉禪心不在焉地褒獎了一句,眼神有些疲憊。楊洪注意到,他的眼瞼下隱隱透著青黑之氣,昨天晚上定然是沒有安睡。

劉禪又隨便問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題,楊洪一一作答,氣氛很快陷入無話可說的窘境。劉禪抓著毯邊猶豫片刻,忽然把身體前傾,特別認真地說道:“楊從事,你是忠臣。現在在這個城裏,本王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楊洪低下頭,沒有回話。這位太子跟臣下說話時沒什麽架子,有時候甚至帶著濃厚的討好味道,但這句話說得實在有欠考慮。倘若流傳出去,豈不是說在成都的文武百官都是太子猜疑的對象?你讓費祎、董允、霍弋、羅憲那些太子舍人怎麽想呢?

劉禪大概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尷尬一笑,改口道:“本王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楊洪弓了弓身子,簡單地表示榮幸。他何等聰明,可不認為劉禪突然降尊紆貴地奉承他,僅僅只是因為平叛時賣出的人情。以楊洪謹慎的性格,在沒搞清楚境況之前,絕不會輕易表達意見。

劉禪沒得到想象中的回應,有些失望。他做了個手勢,守護在旁邊的馬承知趣地走出去,把整個正廳只留給他們兩個人。

“丞相離開成都,已經快兩個月了吧?”

劉禪沒頭沒腦地問了個問題。

“丞相是二月初三離開成都,二月二十日抵達永安。”楊洪回答。

劉禪雙眼飄向殿外,肥胖的指頭敲擊著幾案:“今天是四月初三……算來正好兩個月了。本來丞相每隔五日,便會發來一封書信,詳述父皇病情。可從十五日前開始,本王就再也沒收到過丞相哪怕一個字。父皇身體如何、吳賊是否西向,本王全然不知,心中難免有些慌亂……”

楊洪寬慰道:“也許是蜀道艱險,驛馳略有延滯。”

劉禪陡然提高了聲音:“不止是本王,成都的掾曹府署也碰到了同樣的事情。三月下旬以來,白帝城沒有向外發出一封公文。而從成都發往白帝城的公文,在永安縣界就被截下,信使甚至不能進城。”他的眼睛鼓了鼓,焦慮地把手指攥緊:“季休啊,你該知道這有多嚴重。”

楊洪剛剛押著黃元從臨邛歸來,還沒回署,不清楚居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他的雙眉不期然地擰結在了一起,如果劉禪說的是真的,這可就太蹊蹺了。益州如今保持著穩定,全因為那位天子一息尚存之故,如果中外消息斷絕,人心浮動,會有更多的黃元冒出來。

白帝城裏不光是天子,還有諸葛丞相和李嚴將軍,這幾位巨頭齊聚,怎麽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那個突然陷入沉默的白帝城裏,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肯定不會是吳軍進襲。”楊洪先否定了這個可能性。如果是吳軍突然襲擊,即使是最糟糕的狀況,好歹也該有敗兵逃入蜀中。“……也不可能是天子駕崩,否則陛下該是第一個知道的人。”楊洪否定了第二種可能性。

聽到楊洪的話,劉禪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他遲疑片刻,緩緩開口道:“其實,也不是一點消息沒有……數天之前,本王聽到了一則流言,說我父皇臨終前托孤給諸葛丞相。”

“天子識人明斷,諸葛丞相又是天下奇才,天子托孤於彼,此殿下之福分。”

劉禪眼神很奇怪:“那你可知道,流言裏父皇對諸葛丞相說了什麽?”他挺直胸膛,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終定大事。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