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亭 南鄭(第2/7頁)

他們的工作效率也令人感到吃驚,五天之後,馬謖即告落網。

馬謖被捕的過程很簡單:勉縣的縣屬搜緝隊在邊界地帶發現了一名可疑男子並上前盤問,正巧隊伍中有人曾經見過馬謖的長相,於是當場就將他捉住了。

當諸葛丞相聽到馬謖再度被捕的消息時,毫不猶豫地下令將其關進軍正司的天字監牢。他對馬謖徹底失望了。

“馬謖畏罪潛逃”,無論是正式的公文還是人們私下的議論,都會把馬謖的這一舉動視作對他罪行的承認——這是可以理解的,如果不是內心有愧的話,為什麽不申辯,反而要逃跑呢?他原本還對馬謖存有一絲信心,結果馬謖的逃亡就將這最後一點可能性也粉碎了。

諸葛丞相自己都不得不接受這樣一個事實:馬謖是有罪的。於是,他立刻公開了費祎的調查文書,並且在非正式的會議上,檢討了自己在街亭守將人選決策上的失誤。

馬謖的結局很快就確定了,死刑,由諸葛丞相親自簽署。

這個結果在漢中得到了不錯的反響。將領們普遍認為這是個可以接受的處置,而丞相府中的文官們雖然對馬謖的遭遇表示同情,但在政治大環境下也不敢說什麽。只有長史向朗一個人向諸葛丞相提出了異議,不過他也拿不出什麽證據,只是懇求丞相能夠赦免馬謖的死刑。

提出類似請求的還有特意從成都趕來的蔣琬與費祎,不過都被諸葛丞相回絕了。這一次,諸葛亮似乎是決意與馬謖徹底斷絕所有關系。而對於向朗,諸葛亮更是格外憤怒,因為有人揭發,他在發現馬謖逃跑時不僅沒有立刻舉報,反而將自己的馬匹交給馬謖協助其逃亡。當諸葛丞相召來向朗質詢的時候,向朗只是平靜地回答:“我是在盡一個朋友的責任,而不是一位長史的職責。”

處於這旋渦中的馬謖對那些事情渾然不覺,他被關在了天字監牢中,與世隔絕,安靜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鑒於上一次逃獄的經歷,這一次的天字號監牢戒備異常森嚴。有四名獄卒一天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地看守在門前,內側則另有十幾名守衛分布在各處要點,軍正司特意還派遣了三十名士兵在監獄外圍,可以說是滴水不漏。

負責視察警衛工作的是鎮北將軍魏延,這也反映出軍方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面對這位大人物,典獄長既興奮又緊張,他走在魏延旁邊,拍著胸脯對這個板著臉的將軍保證說:“除非犯人是左慈或者於吉,否則是絕不可能逃出這個監獄的。”

魏延“唔”了一聲,把頭偏過去偷偷窺視在牢房中的馬謖。馬謖正躺在獄房的草床上,保持著蜷縮的姿勢,似乎已經放棄了所有的抵抗,一動不動。

“別放松警惕,說不定什麽時候那家夥又會逃掉。”

魏延冷冷地對典獄長說,後者連連點頭,將牢房的鐵欄柱和大鎖指給他看。他用手握了握,那鎖足有三斤重,需要同時用兩把鑰匙才能開啟;而牢房四壁包括地板則是完全的石質,石塊彼此之間嚴絲合縫,沒一點松動;唯一的一扇氣窗只有一尺多寬,還被六根鐵欄柱分割開來。他確實看不出任何可供囚犯逃跑的可能。

“三天之後就會公審,可千萬別出什麽差池。”

“小的明白,盡可放心。”

“下午押到的還有李盛、張休兩個人,你也不能掉以輕心。”

“兩間牢房都準備好了,加派的人手也已經到位。”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離開牢房,兩名獄卒立刻補上他們兩個的位置,嚴密地監視著那個犯人。馬謖趴在床上,臉壓進草裏,看上去似乎已經睡著了,其實他正在緊張地思索著剛才魏延與典獄長的對話。

李盛和張休也被抓進來了?但是費祎那日卻對他說,他們兩個與黃襲、陳松二人一起供認馬謖有罪,那麽他們為什麽也會被抓進死牢?

馬謖輕輕擺動一下腦袋,換了個姿勢,繼續回憶那日與費祎會面的情況,忽然意識到自己只看到了黃襲和陳松的供詞,而李盛和張休的卻沒有,這是一個疑點……不,整個街亭事件,就是一個最大的疑點,馬謖覺得隱約有一張網籠罩在自己的頭上,將自己拖進陰謀的泥沼之中。

經歷了這幾番出生入死、出死入生的折磨後,馬謖的激憤與怒火已經被銷蝕一空。當他置身於這死牢之中時,已經不再像開始那樣瘋狂抗拒,絕境下的冷靜反而讓他恢復了一度被怒火沖昏的理智;作為蜀漢軍界首席軍事參謀的縝密思維悄然又回到了他身上。

不過即使他有再多的疑點,也不可能得到澄清了。在這樣的死牢裏,無論他的求生欲望和懷疑多麽的強烈,也無法穿越厚厚的石壁傳遞到外面去。他的生命,就只剩最後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