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亭 馬謖入獄(第6/9頁)

“願聞其詳。”

於是諸葛亮將街亭大敗以及馬謖、王平的事情講給費祎聽,然後又說:“文偉你既然是朝廷使臣,那麽由你來清查此事,陛下面前也可示公允,你意下如何?”

費祎聽到這個請求,不禁把眉頭皺了起來,右手捋了捋胡須,半晌沒有說話。他的猶豫不是沒有道理的,以一介長史身份介入軍中進行調查,很容易招致敵視與排斥。諸葛亮看出了他的躊躇,站起身來,從背後箱中取出一方大印交給他。

“文偉,我現在任你為權法曹掾,參丞相府軍事。將這方丞相府的副印給你,你便有權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以丞相府之名征召軍中任何一個人,也可調閱諸曹文卷。”諸葛亮說到這裏,將語氣轉重,“這件事要盡快查清,我才好向朝廷啟奏。”

說完這些,他別有深意地看了看費祎,又補充了一句:“馬謖雖然是我的幕僚,但還是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有所偏私,要公平調查才好。”

“祎一定庶竭駑鈍,不負丞相所托。”

費祎連忙雙手捧住大印,頭低下去。他選擇了諸葛亮《出師表》中的一句話來表達自己的決心,這令丞相更加放心。

馬謖在抵達南鄭後,立刻被押送到了兵獄曹所屬的牢房裏。這裏關押的全部都是觸犯軍法的軍人,所以環境比起普通監獄要稍微好一點:牢房面積很大,窗戶也有足夠的陽光進來,通風良好,因此並沒有多少渾濁壓抑的氣味;床是三層新鮮的幹草外加一塊苫布,比起陰冷的地板已經舒服了很多。

馬謖在南鄭期間也曾經來過這裏幾次,因此典獄與牢頭對這位參軍也表現出了一定程度的尊敬,因此,他們沒有故意為難馬謖。

不過馬謖並沒有在這裏等太久。他大約休息了半天,然後就被兩名獄吏帶出了牢房,來到兵獄曹所屬的榷室。為了防止隔墻有耳,這間屋子沒有窗戶,只有一扇厚重的鐵門進出,在白天的時候,屋子裏仍舊得點起數根蠟燭才能保持光亮,缺乏流動的空氣有一種腐朽的味道。

鐵門被離開的獄吏“咣”的一聲關閉之後,擡起頭來的馬謖看到了費祎坐在自己面前。

“文——文偉?”馬謖驚訝地說道,他的嗓子因為前一個月的長途跋涉而變得嘶啞不堪。

費祎聽到他這麽呼喊,連忙走過來攙扶起他,看著他落魄的樣子,不禁痛惜地問道:“幼常啊,怎麽弄到了這個地步……”

費祎一邊說著,一邊將他扶到席上,親自為他倒了一杯酒。馬謖接過酒杯,一肚子的委屈似乎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將近四十的他此時熱淚盈眶,像個孩子一樣哭了出來,而費祎坐在一旁,只是輕輕搖頭。

等到他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費祎才繼續說道:“這一次我是受丞相之命,特來調查街亭一事的。”

“丞相呢?他為什麽不來?”馬謖急切地問道,這一個多月來,這個疑問一直縈繞在他心裏。

費祎笑了笑,對他說:“丞相是怕軍中流言哪。你是丞相的親信之人,如果丞相來探望你,到時候就算你是無辜的,他一樣會遭人詬病徇私。”

費祎見馬謖沉默不語,又勸解道:“丞相雖然有他的苦衷,其實也一直在擔心你,不然也不會委派我來調查。”他有意把“我”字著重,同時注視著馬謖。費祎的聲音不大,卻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這就是他在蜀漢有良好人脈的原因所在。

“您——您說得對……”

“現在最要緊的,是把整件事情弄清楚,好對丞相和朝廷有個交代。幼常,你是丞相親自提拔的才俊,以後是要委以蜀漢重任的,可不要為了一點小事就亂了大謀哪。”

聽了費祎的一席話,馬謖深吸了一口氣,把手裏的酒一飲而盡,開始講述從他開拔至街亭到敗退回西城的全部經歷。費祎一邊聽一邊拿著筆進行記錄,不時還就其中的問題提出詢問,因為他並非軍人,有些技術細節需要馬謖做出解釋。

整個詢問帶記錄的過程持續了一個半時辰。當馬謖說完“於是我就這樣回到了西城”後,費祎終於擱下了手中的毛筆,呼出一口氣,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本來他可以指派筆吏或者書佐來記錄,但是這次調查幹系重大,他決定還是自己動手比較妥當。

“那麽幼常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馬謖搖了搖頭,於是費祎將寫滿了字的紙仔細地戳齊,拿出副印在邊緣蓋了一個鮮紅的章,然後循著邊縫將整份文件卷成卷,用絲線捆縛好。這是一種精細的文書作風,馬謖滿懷期待地看他做完這一切,覺得現在事情終於有了轉機。

費祎把文卷揣到懷裏,搓了搓手,對他說:“如果幼常你所言不虛,那這件事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不過在這之前,萬萬少安毋躁。請相信我,我一定不會讓你蒙受不白之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