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死寂(第3/6頁)

楊修眼神一凜:“所以郭嘉拿到的畫像,其實都是揭影?”

劉協食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案幾,試著在腦海裏重構那一天的場景。

在那一天,鄧展在溫縣一共訪問了五個人,畫出五張畫像。其中四個是溫縣的居民,還有一個就是司馬懿。司馬懿覺察到了鄧展不懷好意,故意對楊平的相貌說謊。於是,鄧展手裏的五張畫像,四張與楊平相似,一張不相似。

司馬懿連夜截擊,從鄧展手裏追回這五張畫像。他倉促之間沒別的選擇,只能毀掉其中兩張,然後把自己那一張假的揭成三份,與剩下的兩份混雜一起,遺留在現場。為了進一步混淆視聽,他還故意把畫像埋在雪中濡濕,這樣一可以方便揭影,二來讓墨跡洇開更多,使之看起來更加模糊。

當做完這一切以後,司馬懿匆匆離開了現場,很快郭嘉趕到,回收那五張畫像。即使是郭嘉那樣的人,如果事先不知道揭影,也想不到這一生三的奧妙。

楊修嘆道:“以郭嘉的才智,肯定會在畫上留有暗記,如果用這揭影的法子,連暗記一並揭走,真是毫無破綻。倉促之間能想到這一步妙棋,果然好手段!”

這種程度的計策,楊修自問也想得出來。但他每行一計,前提必是對全局了若指掌。而這個司馬懿只是憑借一點點細碎的線索與猜測,便開始施展手段,膽量之大,實屬罕見,賭性猶在楊修之上。

劉協唇邊微微翹起,心思飛回到了溫縣那片熟悉的土地。在那裏,他的兄弟們對許都之事一無所知,卻仍舊義無反顧地為他雪夜追畫,還苦心孤詣把趙彥送到他面前。一想到這些,劉協的內心就湧入一片暖流,仿佛給四肢百骸注入了無比強大的力量。

“這個司馬懿是個什麽樣的人?”伏壽好奇地問道。她實在想象不出,一個遠在溫縣的年輕人,居然先後兩次救漢室於危難。

“那可是我最好的兄弟啊。”劉協回答,然後一個念頭鉆入他的腦海,再也揮之不去,“如果仲達能夠來到許都,也許我會更加輕松些吧?”

唐姬離開寢殿以後,長長呼了一口氣,快步走了出去。

自從王服死去以後,她就被歉疚和不安籠罩,這兩粒種子在心中生根發芽,難以去除。當她看到趙彥為了董妃而選擇死亡時,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雪夜,看到王服死在自己手中,雙目充滿愛戀。

楊修說得對,這是她擺脫夢魘的最後機會,必須要直面以對。

她快走到司空府門口時,忽然聽到前方一片喧鬧。唐姬心中一動,沒有湊近,而是尋了一處隱蔽的地方,悄悄探出頭去。

在司空府門口,站著兩隊人馬。一隊人馬帶頭的是孫禮,他身後皆是巡夜的士卒;還有一隊人皆未披甲,刺奸衣裝,滿寵和新任的許都令徐幹站在前頭。而趙彥此時被兩名膀大腰圓的士兵緊緊按在地上,動彈不得,董妃的靈位掉在地上。

“孫校尉,這是怎麽回事?”徐幹陰沉著臉問道,他的額頭上沁著微微一層汗水。

孫禮連忙抱拳道:“我們剛接到報告,說有一人出現在司空府前,形跡可疑,所以趕過來看看,結果正好撞見他。”

“趙彥?他怎麽會弄成這樣?”徐幹嚇了一跳,眼前的趙彥滿口是血,大拇指也少了一根,整個人委靡不振。

孫禮道:“我們發現他時,便已經如此了。”

滿寵俯身從地上把靈位撿起來,湊進燈籠看了看,遞給徐幹。徐幹一看,脫口而出:“原來是為了她!”

下午他們跟丟了趙彥以後,徐幹氣急敗壞,發動所有人進行搜捕,把趙彥進過的商鋪、接觸過的人統統抓起來審問,卻仍不知其去向。最後根據趙彥買的物品,許都衛得出結論:他應該是為了決意向某人復仇,所以才買了不少祭奠用品,為自己的血親召魂。

根據這個思路,徐幹查找了許都城內所有與趙彥可能結怨之人,仍舊不得要領。就在剛才,一枚神秘的竹簡出現在許都衛裏,裏面只寫了三個字:司空府。一涉及天子和曹公家眷,徐幹不敢怠慢,他顧不上追查竹簡來源,連忙和滿寵一起前往司空府。一到府門口,就看到孫禮把趙彥按在地上。

徐幹看到靈牌上寫的“董少君之靈位”幾個字,立刻就明白了。這個趙彥一定是董承余黨,為了給董妃報仇,試圖潛入司空府行兇。這也與許都令的分析吻合。

滿寵冷靜地攔住徐幹:“不要急於下結論,得先搞清楚,他到底是怎麽潛入司空府的。”孫禮在一旁說:“在宵禁剛開時,我們碰到了唐夫人的車馬前往司空府,車上只有唐夫人和一個車夫。屬下以為,很可能是趙彥扮成車夫,脅迫唐夫人借口覲見陛下,進入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