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死寂(第4/6頁)

聽到“唐姬”這個名字,滿寵饒有興趣地擡起頭:“你看來很了解唐夫人嘛,為何當時不把她攔下來?”

孫禮面色一紅:“您知道的,唐夫人對屬下一直……有點誤解。當時如果屬下知道她是被脅迫,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們進入司空府。”

他說得結結巴巴,顯然是心中起急。滿寵拍拍他肩膀,示意少安毋躁。這位年輕軍官什麽都好,就是容易緊張,看到曹家大公子遇刺之時,甚至急得連聲音都麻痹了,一時在軍中傳為笑談。

唐姬就藏在附近,順著風聲和唇語捕捉到了這段對話。她很意外,沒想到孫禮居然會主動替她開脫。“哼,他一定是怕我被捕以後把他咬出來,一定是的。”唐姬在心裏恨恨地說。不過這樣一來也好,省得她親自現身了。

滿寵可沒有孫禮那麽單純。他的綠豆眼不停地掃視著地上的趙彥,一副毒蛇般的表情陷入沉思。這件事疑點很多,尤其是那一條神秘的竹簡,讓滿寵覺得其中大有問題。他忽然想到,之前趙彥被許都衛拘捕,西曹掾的陳群也是被一張紙條提醒,趕來撈人。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操縱這一切。

“此事還須審慎。”滿寵委婉地提醒徐幹。

“沒關系,等下把他帶回許都衛。哼,別以為沒舌頭,就什麽都吐不出來了。”徐幹陰冷地說,同時惡狠狠地瞪著趙彥,眼角多了幾條血絲。他原本以為是個簡單的任務,卻沒想到折騰出這麽大動靜。如果曹公眷屬有什麽閃失,他的罪責可就大了。

滿寵輕輕地搖搖頭。徐幹做事聰明有余,卻太過情緒化,欠缺彈性,很難保持開放而冷靜的心態——而這一點對許都衛來說非常關鍵。

孫禮做了個手勢,把趙彥從地上拖起來,打算交給許都衛帶走。

就在這時,一輛馬車突然從遠處沖了過來,在司空府前停住。一個青衣老者從馬車上跳下來,發出雷霆般的怒吼。

“你們怎麽敢公然欺淩朝廷官員!”孔融大吼道。

誰也沒料到,這時候孔融會冒出來。

這家夥在許都誰都不怕,什麽都敢說——最重要的是,他還特別護短。看到他突然出現,周圍的人都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生怕被他的口水濺到。

孔融看到一身血汙,奄奄一息躺倒在地的趙彥,胡子氣得一抖一抖。他環顧四周,對滿寵喝道:“滿伯寧,你給我解釋一下,為何你們許都衛要當街毆打一位朝廷官員?”

他不知道許都衛已經換了人選,所以第一時間把矛頭指向了滿寵。滿寵還未開口,徐幹一步趕過去,在一瞬間收斂起焦躁,雙手抱拳,滿臉堆笑:“孔少府,現在這裏是我負責。”

孔融一看是徐幹,臉色稍微緩和了點。這個人文名甚佳,還曾和他一起探討過經學玄學,算得上是孔融難得高看一眼的人。

“你怎麽會跑來這裏?”孔融有些不解。在他看來,只有最肮臟、最齷齪的小人才適合管理許都衛那個大糞坑。

徐幹解釋道:“伯寧不日將前往汝南赴任,許都衛眼下暫由在下代管。”然後恰到好處地苦笑了一聲,讓旁人覺得他是情非得已,非但不生惡感,反而會有“高士自汙”的同情。果然,孔融聽完以後,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嗟嘆不已。

“今夜宵禁,您怎麽會跑來這裏?”徐幹問道。

“唉,還不是為聚儒之事。你家郭祭酒舉薦了賈文和,老夫與他商議到現在,才談完回家。結果不意被我撞見這等事情!”

徐幹笑道:“能者多勞,智者多慮。”孔融“嗯”了一聲,頗為受用。

滿寵在一旁暗暗點頭,郭嘉選擇的人,果然都不會那麽簡單。若論謀策實行,徐幹不及他;但若說起與這些雒陽派的人周旋,徐幹的確自有一套辦法。

孔融跟徐幹寒暄完,俯身欲把趙彥扶起,孫禮不肯相讓,這時徐幹開口道:“孫校尉,你先退下吧。孔少府為人正直,不會徇私的。”孫禮只得讓開。

趙彥看到是孔融,眼神裏的光芒亮了一些,嘴裏嚅動幾下,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孔融一看,發現他的舌頭居然都沒了,面色立刻陰沉下來。他擡起頭,問道:“趙彥是我的人,他到底犯了什麽法?”

先表明趙彥是他的人,再問犯了什麽法,孔融擺明了是要插手。徐幹嘆道:“趙議郎意圖刺殺曹公眷屬與天子,為董承報仇。茲事體大,我初任許都令,諸事未熟,生怕有所疏失,錯陷忠良,所以與伯寧一起親自處理此事。”

他話裏話外,有意誤導,仿佛趙彥一事是滿寵一人而為,他這個新任許都令只是代人受過。孔融一聽,果然陰冷地掃了滿寵一眼:“先是拷打楊太尉,又割趙議郎的舌,你這頭夜梟還真當自己是許都之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