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吞噬金國(七)

“還擊!”完顏霆坐在地上本能地、撕心裂肺地叫喊,他仿佛行屍走肉,所有的思想都被巨大的恐懼排擠出腦海,這是一種亡國的恐懼,也是一種闖下滔天大禍的恐懼。

拉弓上弦,剩余士兵不用命令,紛紛舉箭還擊,但為時已晚,樹林裏沖出了大隊士兵,如一片無邊無際的黑蝗,向官道上席卷而來,瞬間便淹沒一起,吞噬一切,咆哮的晁虎瞪著血紅的眼睛,仿佛是吃人的生番,從雨霧中筆直向完顏霆沖來,那巨大的身影如鐵塔般聳立在他面前,令人毛骨悚然,他滿含仇恨地大叫一聲,將大板斧猛劈下來,要將這個企圖殺害他主公的敵人劈爛砸碎,完顏霆順手摸過一只盾迎擋,但所來一擊如狂斧劈山,他的盾被擊得粉碎,胳膊也被打斷,他痛苦地哀號一聲,爬在地上痙攣,突然,他只覺頭頂如同被撕裂開來的巨痛,眼前一黑,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完顏霆既被劈死,後面的戰鬥便沒有什麽懸念,敵人雖死戰不降,但畢竟實力懸殊,蕭進忠遂下令:一個不留,統統殺光,當二百多匹充做誘餌的戰馬奔到丁字口時,戰鬥已經結束,收拾起戰死者的屍體,伏擊的軍隊又如潮水般退下。春雨依然細細密密地下著,很快,地上的鮮血漸漸地被才沖淡,和雨水一起滲入土地,只留下兩千孤魂在曠野中無助地低泣。

午後,南京城外堆放著數百具屍體,李思業遭伏擊重傷的消息象張了翅膀一般,飛進了千家萬戶、飛進了深宮內院,又隨著次日的報紙傳遍了整個金國大地,天下沸騰起來,要求查清真相、懲處兇手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軍隊開始異動,駐紮各地的軍隊都同時接到了一級戰備的命令,刀出鞘、箭上弦,只待一聲命令,便立刻殺氣騰騰奔赴南京。

南京城內已經是風雨欲來,無休止的戒嚴、無休止的宵禁,大街上到處是一隊隊軍隊,遇到可疑人物就立刻上前盤查,人們只允許在規定的時間內出來采購食物,隨著兇手的身份被一一辨認,有很多都是各個權貴府上的家丁,從側面證明了,這是女真貴族精心策劃的陰謀,頓時輿論大嘩,就在這時,仿佛推波助瀾一般,完顏白撒突然公開承認,這確實是女真貴族的一個計劃,殺死李思業,目的是要廢除土地改革,恢復女真大戶對原有土地的擁有。

他的這番坦白,連同事情的真相,立刻被齊魯周報刊登,並大量印刷,免費散發到每一戶農民的家中,頓時所有的農民都暴怒了,開始有人喊出廢除女真人皇帝,擁立李思業為帝的聲音,雖然聲音小如涓涓細流,但很快便由一條細流變成無數條細流,又由無數條細流匯成大河、大江、大海,各地要求廢帝立新的情願書、萬名冊如波瀾壯闊的大海,波濤不斷湧向南京,在一場未成功的謀殺後金國終於開始變天了。

寂靜的夜,一條狂犬的長嗷聲劃破了夜深的重霧,幾乎所有的窗戶都是一片漆黑,連賣歡的青樓女也熬不住一天的疲憊,終於倒頭睡了,讓我們將目光飛速移動,掠過濃密的桃林,越過重重院墻,驀地,在我們面前出現一盞燈火,仿佛夜空中的一顆孤星。

透過窗紙,斜靠在椅上面帶一絲淡淡的倦意,卻又皺眉苦思的,赫然正是傳聞被刺成重傷的李思業。他的對面坐有一人,正是左相完顏白撒,他自從公開揭穿習捏阿不等人的陰謀後,他就仿佛從人間消失,他早被李思業嚴密保護起來,這是一顆極有價值的棋子,位高資深,卻又貪生怕死,正是李思業一直在尋找的女真貴族代言人,最為理想,本來這個代言人的位子李思業準備留給完顏阿虎,但他雖與自己個人交情不錯,而要他背叛金國,卻是萬萬不能。

李思業瞥了他一眼,緩緩道:“這十二個人的處置委實難辦,白撒可有良策教我?”

完顏白撒最終做出了他的決定,他從政近三十年,這官場的潛規則,這金國的前途命運,他哪能看不透,李清入主金國的事態已經明朗,他又何必死抱一根朽木不放,再說,李思業也答應了他,將來決不虧待他。

聽李思業相問,他身子前傾,臉上努力擠出一絲媚笑道:“卑下的意見是分而劃之,兩手對付,對習捏阿不可痛下殺手,而對劉益、高顯之流,則應以懷柔為上,卑下心中十分明白,這十幾個人中只有習捏阿不和完顏霆二人是鐵了心的,其余的不過是為了個人利益,哪會真把金國的死活放在心裏。”

李思業微微一笑,這就是他心所想,不過是想讓完顏白撒自己親口說出來罷了,此人極愛腳踏兩只船,想讓他徹底死心投靠,非斷了他的後路不可,想到此,李思業突然眼光一閃,目光如寒刀淩厲,逼視著他道:“好!屆時就由你來監斬習捏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