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吞噬金國(六)

這又是一個沒有太陽的黎明,天空陰沉、寒冷,已經快到三月,卻一點也沒有感覺到暖意,依然春寒料峭,北風呼嘯著刮過縮手縮腳的大地,在山上黑松林裏掀起陣陣松濤,天空一片片破絮般的烏雲疾駛而去,沉郁的薄霧降臨了,二千多私軍在黑松林裏整裝待發,黑巾覆面,皂衣裏裹著細甲,幾個月的殘酷訓練將他們變成一支赴死之軍,每個人背著勁弩,腰挎長刀,他們的眼裏已經沒有生機,只有死亡,他們的目標是四十裏外的平原,那裏水草豐美,鹿群密集,正是狩獵的好地方。

隊伍迅疾而無聲的行動,在大部隊進軍之前,已連派出五批斥候,各二十人,扼住各個路口,確保目標能被捕獲,確保此次行動萬無一失。

就在大隊在急行軍之時,一隊斥候正在密林中穿越,領頭的是個練家子,鏢師出生,一雙三角眼熠熠閃著精光,手下的弟兄個個精明能幹,都是被精選出來的好手,他們已經在昨夜便趕到平原地帶,一直潛伏在一片密林中,若發現目標,他們會在第一時候派人化裝成過路商賈向大隊報告。

此時他們正穿過一條大路,想淌過小河到對岸的小丘去,那邊的視野更開闊些,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這聲音使他們大驚失色,他們急急轉過頭去,只見起伏的大道彎彎曲曲,根本看不了多遠,於是便象一群鬼魅閃離這堅實的大道,淌過小河,沖進山坡上茂密的蒿草叢中,一直跑到小丘上一小片蔥郁的樟樹林裏,他們趴在樹叢裏向外窺視,在蒼茫的霧色中,下方十幾丈遠的大道上顯得灰暗陰郁。

馬蹄聲越來越近,得噠得噠跑得飛快,隨後又漸漸遠去,象被清風吹散一般,只有鈴鐺聲還在耳際若隱若現。

不是軍人,似乎只是個過路的商人,三角眼繃緊的身體輕輕放松,應該不是的,自己太緊張了,按前幾次的觀察,目標應此時才出城門,最快的速度,到這裏還須一個時辰,他一揮手,眾人立刻圍了上來。

“這條路看不遠,我們必須分兩批,你!還有你!”他點出兩人道:“你們先到轉彎處埋伏,若有情況,可學鳥叫通知我們。”

二人得令,立刻貓腰閃過草叢,跑到了指定的位置隱藏起來,他們又放出無事的信鴿,這才耐心埋伏下來,時間如流水般過去,但官道上依然一片寂靜,靜得連過路的小蟲都躡手躡腳,摒住呼吸,三角眼心中開始隱隱覺得不對,有一種莫名的焦慮,為何那兩個手下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走!大夥跟我去看看。”他決定親自去看看,又穿過官道,他們來到了二個弟兄隱蔽的地方,但他看到的卻是兩具仰面朝天,雙目圓瞪的死屍,每人的額頭上都插著一支短弩,或許在他們臨死前發現了什麽不可置信的事情,三角眼驚得心裂膽碎,他急向左右望去,突然他看見了,就在他們左方的樹林裏,密布著數不清的弩弓,冰冷得儼如死神的微笑,箭尖閃爍著藍汪汪地光澤。

“不好!”還沒等他話說完,林中箭如密雨,將這十八人個個射得跟刺猬一般,三角眼緩緩倒地,心中尚留一絲明悟,他們中計了,一切都是對方精心安排的局。

就在二十名斥候被幹掉的同時,南京城門大開,二百多匹戰馬狂奔而來,數十條獵狗咆哮猛沖在前,馬上騎士攜弓帶刀,殺氣騰騰,激起了滾滾黃塵,這正是:“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

中間一馬,通身雪白、高昂神駿,它極似雪影,但又有細微差別,馬上之人身材高大,頭戴金盔,面目也極似李思業,但卻不是,只是戰馬飛奔,要想細辯孰不容易,更不用說對李思業不熟悉的人了,埋伏在城內的斥候見目標已經出南門,急送飛鴿傳信,又同時派人喬裝趕去送信。

完顏霆行在隊伍的最前面,他面色陰沉,想著心事,前幾次的最後一次秘密會議,暴露了參與同謀者各懷異心,為錢、為權、為仇,但卻沒有一個為了金國,這樣的話,若稍有失誤則極可能有人反水,簽了字的決心書不過是一根穿螞蚱的草,未必牢靠,所以完顏霆和習捏阿不事後商量,決定提前發動,省得夜長夢多。

“報將軍,城內有飛鴿傳來!”一軍士趕來,舉起一管紅色的紙筒,完顏霆展開細看,陰沉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意,那人已經出城,護駕騎兵二百二十人,自己兩千對人,就算以十博一,應該沒問題,況且還是一支用死訓練出來的強悍軍隊。

“傳令!加速前進。”

路上不斷有消息傳來,目標上了官道,又折向西,從他們的行軍路線,目的地正是預計的那片平原,所以必須要搶先趕到那片平原前的官道上埋伏起來,那裏也有自己布置的一支斥候隊,剛剛收到那裏暫無情況的消息,但完顏霆卻不知道,那支斥候隊就在剛剛發出消息後便被消滅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