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科舉考試(三)

宋代科舉與唐代不同,考試開始采用糊名制,錄取規模也不斷擴大,以至於一個小縣的縣丞、主簿,都有進士的頭銜,這時候的科舉才真正類似於現代的公務員考試。

本次的山東科舉更為寬松,幾乎只要是讀書人都可以參加考試,而且內容與金、宋大不相同,更注重實用性和考生的獨立思考能力,另一方面,李思業也想利用這次科舉為他弘文館擴大生源。

這日淩晨,天麻麻亮,黃宗耀突然被急促的腳步聲驚醒,他微微睜開通紅的眼睛,眼前隱約看見一物,灰白色,模糊不清,漸漸地他眼前的物體清晰起來,那是掛在蚊帳上的一張白紙,上面寫著四個血紅的大字:今日科考。

如一根針在他的身體上猛戳一下,黃宗耀枯瘦的身板從床上驀地彈起,驚叫道:“余兄!快起來,今天可是考試的日子。”

“不急,時辰還早!”余玠笑笑從門外走了進來,他穿了一身青色短衫,頭上熱氣騰騰,神采飛揚,想必是剛從外面跑了一圈歸來,他拿起一副碗筷笑道:“倒要先去吃飯,晚了,好菜可就沒了。”

幾日相處,余玠並未見黃宗耀去過青樓,這才知道他雖有賊心卻無賊膽,那日不過是想邀自己同住,也就對他有了幾分好感。吃罷早飯,自有官員引他們去考場。

山東的六月已進大暑,今年熱度尤勝往年,雖然天還未亮,但空氣中的悶熱已經讓人難以忍受。

一千余名舉人分五隊列在益都府最大的一所官學前,有士兵在維持次序,這裏就是李思業視察過的那所破爛官學,如今周圍的市場已經拆除,官學的面積擴大了十倍不止,尤其還整出一塊空地,讓學生操練,但新開的弓馬課程卻是要到城外的軍營去上。

二人排在隊伍最後,余玠見他神情憔悴,眼中仍有血絲,不由埋怨道:“明知今日是考試,黃兄昨夜為何還要熬夜,就不怕考試時影響發揮嗎?”

黃宗耀苦笑道:“我以前一直把精力都放在經義上,對詩倒沒有重視,可好,今兒不僅要考詩,還有詩評,我想那李思業頗重民生,便將寶壓在杜工部的詩上,昨夜便惡補一番。”

余玠聽他底氣不足,又問道:“若不幸未能高中,黃兄可要返鄉?”

黃宗耀神色黯然,他搖搖頭道:“為湊路費,家裏的兩畝薄田已經賣了,若不能中,我就打算進弘文館,攢幾個錢後再把家人接來。那你呢,可想返鄉?”

余玠暗道:“官府正四處通緝老子,回去不是找死嗎?”便笑道:“若不中,我也不回去了,要麽進弘文館,若進不了就去投軍。”

黃宗耀笑笑,脫下兩只鞋往天上一拋,‘啪嗒!’兩只鞋面朝上落地,黃宗耀笑道:“不妨!今番是順卦。”余玠見他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噓!”旁邊一人低聲止道:“莫要吵,已經開始了。”

二人精神一振,探頭見前面果然有了動靜,官學的大門已經打開,十幾個引路童子手執大紅燈籠站在門內,燈籠上隱約有些黑字,估計是考場號,又出來十七、八個官員,開始逐隊頒發考引。

“蘄州余玠!蘄州余玠!”

余玠高高舉手應道:“在這裏!”

過來二名官員驗了他的學引,又仔細打量他:“身高八尺,國字臉,左手有一傷疤。”確認無誤,這才把考引給他,余玠接過,見上面是‘丁區五十四號’不由低淬一口,暗道:“晦氣!怎的與‘吾死’同音。”

拿到考引,便可入場,余玠拉住黃宗耀笑道:“咱們不在一個考場,呆會兒考完不一定能碰著面,黃兄可自回客棧。”

黃宗耀心神不定,只翻來覆去看他的考引,隨口應道:“也好!祝余兄發揮出高水平。”

余玠一笑,拍拍他肩膀道:“你也一樣!”

軍士搜身驗過考引後,二人隨引路童子各自去了考場。

穿過一座廊橋,余階剛到門口,只覺涼氣撲面而來,暑氣頓消,腦中混沌一掃而空,余階疾步進門,見考場極大,已用木板隔成無數小間,每間約一席大小,整個考場可容二百人同時考試。但他關心的卻是那清涼之氣的來源,正四處張望尋找,後面跟來的一名年輕軍官見狀,知其心意,笑笑往墻邊一指,他才發現四周沿墻各有一排長長的水槽,水槽上每隔一尺便放置一塊冰。

“想得周全!”余階脫口贊道。

“這是我們大將軍想到的。”說到李思業,那軍官口氣頗為驕傲,又笑道:“不僅有冰,郎中藥物都齊備,可謂萬無一失。”

余階聽他口音象是自己同鄉,便用鄉音低聲問道:“將軍可是京西路蘄州人?”

軍官眼露驚喜,突然臉一板斥道:“考場規矩,不得談與考試無關之事,你的考引上沒寫嗎?你再多言,我便將你逐出考場!”又看看他的考引,帶他到靠邊一席,冷冷道:“這便是你的考位,中午飯食自有人送來,若內急可拉動小鈴,除此,不得站起,不得離開位子,你還有什麽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