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科舉考試(二)

余玠,字義夫,蘄州人,生年不詳,少時家貧落魄無行,喜功名,好大言,先為白鹿洞諸生,因鬥毆殺死賣茶翁,避罪逃入淮東制置使趙葵幕下,後逐漸立功,為理宗賞識,命其為四川安撫制置使,余玠到任後懲殺潰將﹐整頓軍政﹔輕徭薄征﹐設置屯田﹔修學養士﹐延納賢才。在抵抗蒙古人入侵四川的戰爭中,屢屢重創蒙軍,只可惜不久便被理宗毒殺。

此時,他因殺人剛逃到淮東,心惶惶無主,聽說山東之事,便起心投奔李思業,但又怕其小瞧自己,決定先考取功名再說,幸得郝經推薦,才遂了心願。

余玠在考試前第五天抵達了益都,自是先去找李哲,果然,李哲見了郝經的信後,也痛快地在舉薦表上署了自己名字,又笑道:“你可知郝大人最近要調回益都?”

余玠本和郝經並不熟識,只是這次承了他的情,見李哲說得鄭重,也忍不住問道:“郝大人調回益都可是好事麽?”

“自然是好事,天大的好事!”李哲到底少年心性,城府不深,見余玠面露疑惑,忍不住得意道:“我聽說李總管科舉後就要有大的舉動,山東官場將發生劇變,郝大人在此時調回,當然是好事。”突然也覺自己失言,李哲遂緊緊閉口,心中懊悔不已。

余玠卻吃了一驚,他在路上聽說山東已經獲得自治權,現又聞山東即將劇變,他心念轉得飛快,一個念頭突然閃過:“難道這李思業真要稱帝不成?”他見對方眼中警惕,也不敢深問,忙道謝而去。

尋到驗牒處,只見早排了長長的隊伍。考試在即,自然是一寸光陰一寸金,有低頭閉眼苦思苦記的,也有搖頭晃腦吟詩做賦的,當然也有不少富家弟子,讓書童去排隊,自己在一旁偷眼細看往來的娘們。

“余玠兄!”余玠正暗恨來晚,卻聽見有人在喚自己名字,見他甚是眼熟,猛然記起,他不就是在泗州渡口碰到的黃宗耀嗎?此時一見,頗有他鄉遇故知的感覺,余玠喜道:“黃兄是幾時到的?”

黃宗耀所遇都非宋人,這兩日到處受人白眼,自覺如過街之鼠,突見余玠,頓時喜出望外,生怕其離去,便緊握他手不放,急道:“我前日便已到,余兄呢?可尋到住處?”

余玠只覺其手上汗津津,甚是難受,便借故抽了手,笑道:“我剛到,還沒有來得及安排食宿。”

黃宗耀大喜,“食宿都是免費,我那房裏正好缺一人,不如余兄與我就共住一室如何?”又怕余玠不肯,便低聲笑道:“我那裏風景極好,更妙旁鄰便是一青樓,保證不讓余兄失望。”

余玠見他略得溫飽便思淫,心中鄙夷,一轉頭,卻見說話間,隊伍又長了幾丈,胸中著實郁悶,遂不理會後面人是否抱怨,便直接插到黃宗耀前裏,恨恨道:“只要黃兄不嫌我鼾聲刁擾,同住無妨。”

後面人一直便盯著他,見他果然插隊,心中憤恨之極,但見其身量高大,胳膊粗壯,卻無人敢吭一聲。

但他的舉動卻惹惱了前面幾名金國舉人,幾人耳語幾句,上來一人上下打量余玠,見他身著尋常儒生長衫,也沒戴帽,只用一方巾束頭,便冷然道:“在下益都張含,請教這仁兄台甫?”

余玠眼睛一翻,卻不理他,黃宗耀忙彎腰賠笑道:“我二人是從宋國來的,這位台兄姓余,在下姓黃。”

“宋國人?”張含一聲嗤笑,“你們既來我金國也罷!為何不懂規矩,我聞宋國人崇尚禮儀,今日一見才知道反不如我金人,可笑!可笑!”說到此,張含嘴角微挑,眼光輕蔑之極。

余玠聽他說得刻毒,一把拉直了黃宗耀,冷笑道:“不敢!余某人此舉乃蒙金人所賜,中原本是我宋家江山,金人難道也是依禮而取嗎?可嘆某些人卻忘了自己的祖宗,甘做女真人的奴才!”

張含臉色大變,剛要發作,突然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你插隊也就罷了,為何還要用一番大道理來掩飾?”眾人尋聲望去,只見旁邊不知何時來了幾人,為首一人身著青衣小帽,手執白玉折扇,面上似笑非笑,不是李思業是誰。

原來李思業極重此次科舉,生怕手下官員辦事不力,漏了他的人才,便每天來報名處暗訪,今日可巧,正碰見幾人鬥嘴。

那張含便是張信之次子,他是認識李思業的,心中惶恐不已,剛想跪下,卻猛然醒悟,既然他著便服,就是不想讓別人認出,自己這一跪,豈不是壞了他的事,腿似彎未彎,急閃到一旁。

李思業見張含識相,心中暗暗贊許,眼光一轉,又對余玠道:“再者,你既不喜金國,為何還要來山東考試?”

余玠本是烈性之人,見來者頗有氣派,但口氣嚴厲,他心中惱火,本性也漸露,甩開黃宗耀拉扯,目光淩厲如刀,直盯著李思業硬道:“我聞山東李思業與金帝平起平坐,簽定和約,這哪裏又是一個做臣子的本分?又聞其出兵遼東,攻取上京、中都,卻又用來換取淮北,這何曾又是一個為將者應做的事?還在山東發行交子,驅逐金鈔,自定律法,自擁軍隊,這分明已是諸侯之國,所以我以為山東已不屬於金國,李思業既是漢人,那山東就為漢人之地,我也是漢人,為何就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