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聶士成:最後一位傳統名將之死(第8/8頁)

裕祿就這樣成了找不到埋葬之地的人,他大概是大清開國257年以來,為數不多的找不到葬身之地的直隸總督。

2014年初,冒著凜冽的寒風,我曾前往楊村附近多次尋找,但仍然一無所獲。

我原計劃用大篇幅的文章來總結裕祿在天津之戰中的錯誤和過失,總結他骨子裏的怯戰、在軍事部署和兵力分配上的極大失誤、指揮能力的低下、平時的不作為和戰時的顧此失彼,並把他作為晚清庸碌官員的代表大加抨擊。然而,就在前往尋找裕祿墓地的過程中,我似乎突然明白了裕祿,明白了他當年的處境。我突然更加強烈地感覺到我講述的不再是一個“直隸總督裕祿”的符號,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我似乎看到了在6月17日早晨接到照會時那個驚慌膽怯、看著自己的頂戴官服茫然不知所措的老人,因為頂戴並非系於他一身,而是系於他一家!無論怎麽樣做,慈禧到最後都是對的,朝廷到最後都是對的,而他卻是一點都錯不得!

我深深地相信,那個早晨無論換成是誰,包括我們自己,做出的也一定是與裕祿同樣的反應,甚至會不及裕祿。

有多少人,終其一生,只能在歷史上留下幾個字,更多的人連淡淡的一筆都無法留下。其實也只有盡可能地深入某一個具體人物的具體人生,我們才能從歷史中發現更多。裕祿之錯,是他的錯,但更是環境之錯、體制之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庸碌誤國的裕祿和有心無力的譚嗣同、懷才不遇的聶士成以及悲從心來的羅榮光,他們是一類人,和丁汝昌、鄧世昌他們也是一類人,在一個急劇下墜的年代裏,他們不幸生在其中,然後極為不幸地用自己的小悲劇,去構建了歷史的大悲劇。

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

8月11日,就在裕祿在楊村兵敗自殺後不久,有一個人在通州也步他後塵了,他就是李秉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