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權力安全:慈禧維持統治的核心(第3/7頁)

平衡永遠只能是相對的、暫時的,因為皇上搞平衡的過程更是“人治式”的,全憑他的念頭,對大臣們權力的制衡不是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而是想方設法給他們制造一個對手,關進他們對手的“籠子”。一旦他們的對手成為他們的朋友,那對於皇上來說麻煩就大了,所以宮廷裏的黨爭和權鬥只能是永無止境的。

現在看來,慈禧時不時疑神疑鬼,也是正常現象,幾十年以來,慈禧風風雨雨都是這麽過來的,每次都能有驚無險,化險為夷,早已成為一個公認的善於“搞平衡”的權謀高手。慈禧對收拾自己手底下的人還是多少有些信心的,她雖然一直在警惕權臣勢力(比如過去的奕劻、李鴻章,現在的端王),但說到底慈禧最畏懼的並不是他們,而是一群比她還牛的人——洋人。

東交民巷的十一國公使

在北京內城離皇宮不遠、緊挨正陽門(當時俗稱“前門”)處,有一處專門是修建使館的區域——東交民巷使館區。這裏有十一國使館,和北京城裏唯一的一座西式飯店——北京飯店。此外,肅親王愛新覺羅・善耆的宅子也坐落在使館區內。

這十一國是:英、美、德、法、俄、日本、意大利、奧匈帝國、荷蘭、比利時以及西班牙。當然,最強的是前面八個國家。它們當中,美國是美洲大陸唯一的新興強國,日本是亞洲大陸唯一的新興強國,其他六位是當時歐洲大陸所有的強國,也就是說,這八個國家是當時世界上所有最強國家的聯合體——列強。

列強的公使也很不簡單,他們大部分都是在甲午戰爭後走馬上任的,甲午一戰,日本人大發橫財,大家跟著都跑來了,這些公使們幾乎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前非洲問題專家。

非洲大陸早已經是列強的殖民地,列強征服非洲的過程可謂簡單粗暴,如今非洲各國的國界線基本上都是直的,據說這就是當年的列強為劃分各自殖民地拿把尺子在地圖上畫根線的結果。而在甲午戰爭大清暴露了自己的無能之後,列強對大清也怠慢了,他們認為大清不過是另外一塊等待被劃分殖民地的非洲大陸,清國人不過是一群黃皮膚的“尼格羅人”(黑人)。列強紛紛調換原來駐清國的公使,這些前非洲問題專家取代了原來那些“漢學家”型、“清國通”型的公使。

這些人到了北京,態度自然又是簡單粗暴的。他們對了解大清的具體國情沒什麽興趣,並不認為與大清外交需要去了解朝廷內部的派別之爭,需要去了解朝廷的政策動向,他們需要注意的只是別的國家在大清的動向,比如劃分了哪些勢力範圍,具體占據了哪些地方,北京成了當時世界上間諜最多的城市——列強公使相互盯梢。

除此之外,他們甚至對北京這座城市都感到厭煩,意大利公使薩瓦戈如此描述:

北京,真是可怕!舉步維艱的街道,沒有電燈,奇冷的嚴冬和悶熱的酷暑。更重要的是,尾大不掉、散發著腐爛氣味而且充滿敵意的王朝,不僅外國人對它信不過,甚至連它自己的臣仆都懷有異心。在北京,時間過得很慢,百無聊賴。使團的夫人們傳完了閑話,避開凋零破敗的首都,到灰塵滿天的郊區去野餐幾次,到極少幾個可以旅遊的地方轉轉,然後就是從一家的客廳轉到另一家的客廳,除此之外,這個城市還能提供什麽呢?(阿德裏亞諾・馬達羅:《1900年的北京》)

與公使們首先結下梁子的,就是端王集團。雖然端王集團是排外的,但他們深居朝廷之中排他們的外,正常情況下也是惹不到公使們的,是端王集團使出的一招非常陰損的手段讓雙方結下了梁子。

這就是造謠。

造謠不是風傳幾句小道消息,那叫八卦。而政治領域的造謠是很厲害的,除了風傳不實消息,謠言的制造者往往還有一系列的預案跟進:謠言如果沒有辟謠,就會被視為現實。

因此,在很多有政治陰謀的人眼裏,造謠往往就是造勢的一種,是很重要的政治手段。

戊戌變法時,當光緒開始搞人事改革、嚴重損害特權階層利益之時,端王集團的謠言便已經開始了:慈禧太後會借攜光緒到天津閱兵之際,殺掉或者廢掉光緒,發動政變,因為那裏是榮祿的地盤,方便動手。

應該說這是一個讓體制內的人一眼就能看穿的初級版本的謠言。慈禧離開權力中心北京去天津謀殺光緒搞“政變”,那只有一種情況:北京的局勢(特別是軍權)她已經無法掌控,需要去天津“借兵”。另外,權謀家永遠考慮的是最壞的情況,跑到天津去“政變”,即使成功了,誰來替她坐鎮皇宮?一旦後院起火怎麽辦?所以歷史上的政變者,沒有一個人會離開大本營跑到外面去搞的,此事只要站在慈禧的角度想一想,就能發現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