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這一番情形,看到的人當真是成百上千,苗傅和劉正彥都是沒有心計的武夫,哪如秦檜一般,知道避嫌,他們只道是皇帝下令,反正是辦的皇差,雖然殺的是親王和前任皇帝,卻又有甚可怕。

存了這樣的心思,動起手來時自然是覺得百無禁忌,大吉大利。

等趙構屍體被撈上來時,跟隨他二人前往荊湖的近萬扈從禁軍已經盡數得知此事。

當日與他們逼趙構退位,諸軍將士並無二話。

一則是王淵在渡江時太不得人心,三軍將士怨恨,而趙構重用王淵,則使得上下不服,怨聲載道。

二來,則是康履等禦前宦官,依仗皇帝寵信和王淵的交情,橫行軍中多行霸道,結果更使得軍中將士恨之入骨。

再加上將士心中的正牌皇帝趙桓已經回來,趙構的身份從正統變為尷尬,苗劉二人反亂,卻讓禁軍將士自覺不是叛逆,而是唯護朝廷的綱常法統。是以劉光世圍城時,憑著苗劉二人,竟然能據城堅守,也是因著禁軍將士士氣高漲,自覺所為正確所致。

而苗傅如此殘殺前主,不論事出何因,都不能使得三軍將士心服。待孟後暗中派人前來打探,則前後情形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無人加以隱瞞。

此次孟後對趙桓極是不滿,也是因為知道趙構死的淒慘的原故。

此時見秦檜如此解釋,孟後心頭怒火大盛,忍不住站起身來,指著秦檜罵道:“你還敢為苗傅和劉正彥這兩個逆賊開脫嗎?”

秦檜見她氣的發抖,心知大事不妙,連忙答道:“為臣豈敢,只是將當時情形稟報給陛下知道,苗劉二人照顧不當,以致康王意外落江,其罪難逃,陛下會有處斷。”

趙桓也知道此事不能再拖,臉上一陣青氣掠過,當即斷然令道:“苗傅與劉正彥雖然立下大功,官拜節度,不過犯下如此大過,也不必再提功勞了。”

他環顧左右,此時群臣震攝,都知道他要處斷苗劉等人,便一起屏息躬身,不敢有絲毫的動靜。

“薛強?”

“臣在!”

趙桓厲聲一喝,站在他身側不遠的薛強嚇了一跳,連忙站起班來,向他躬身行禮,靜候吩咐。

“朕命你權為禦營左軍統制官,前去襄陽,將苗傅、劉正彥二人賜死。劉湛等隨行統制以上軍官,悉數絞死!如此,權慰康王在天之靈罷。”

說到最後一句,趙桓語帶傷感,謝亮等宰相先行出語安慰,然後群臣一起開聲,竟將薛強的回答聲完全遮住。

趙桓見眼前的薛強懵懵懂懂,顯然是還沒有從剛被任命的官職和差遣中回過神來,雖然已經行禮答應,尚且不曾退下。

他暗自發笑,用眼角掃了一下按劍侍立在旁的康承訓,讓這個殿前班的都指揮使,將正在兀自發呆的薛強帶將下去。

處置完此事,便是迎接奉迎太後的官樣文章。

由趙桓帶著,山呼拜舞,群臣緊隨其後,一起行禮。然後上表稱賀,進奉禮物,迎到太後時不到午時,到得鬧騰完畢,已經是時近申時。

孟後卸下趙構這樁心事,被眼前這些大場面也是弄的滿心歡喜,只是到底她年紀大了,鬧到後來,已是滿臉倦意。

趙桓見她如此,自己也是倦了,便下令省了不少繁文縟節,下令起行,奉迎太後返回長安宮中安居。

他如此鄭重其事,大張旗鼓,也是因著宋朝皇室蒙羞至今,宗室中別無長輩,隆估太後在百官和百姓心中的地位也很高,此事越是辦的熱鬧,越發顯的趙桓自北國返回後,諸事順遂,原本隨著趙構四處逃竄,甚至曾經困頓海上的老太後,將回到長安天子身邊,安享尊榮富貴。

皇帝一聲令下,大隊人馬立刻起行,沿途大道也盡是聞風而來的百姓,見得皇帝和太後的儀仗經過,萬歲之聲不絕於耳,響徹雲宵。

自趙桓到長安來,減免賦稅,興修水利,整治城市,安撫流亡,闔城百姓,不但沒有感受到皇帝到來的不便,反而沾光不少。

很多舉措,要等很久之後,宋朝境內的其余城市才能享受,長安百姓因著趙桓駐蹕於此,確實是得了不少實惠,如此一來,對皇帝的擁戴之誠,卻也是其余地方不能比擬。

趙桓自己眼見如此,也是心中得意。

前世為官,今生為帝,只要是個人就自然有願意為百姓做事,搏一個身前身後名的想法。只是前世礙於現實,做了許多不願做也不該做的事,今生為帝,卻正是可以大展手腳。

有的人喜歡金錢美女,有的人喜歡逍遙自在。趙桓這一類人,權力最重,而借由權力所帶來那種滿足感,也使他極為歡喜。

及至城內皇宮正門,雖然這宮門不過是用經制府邸的大門改制,與東京城的宮室不能相比,今日卻也是張燈結彩,喜氣盈盈,諸官將天子和太後送至於此,便又跪於正門兩側,眼看著皇帝將太後車駕送入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