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2頁)

他心中若有所思,答趙構的問話卻是晚了許多。

趙構心中原本就是有鬼,此時更是嚇的腳都軟了。

適才嶽飛帶著大隊人馬進寺,二話不說將劉部諸將都盤花捆了,那些親兵言談間,也並沒有避諱旁人,都道要帶回城外大營中處斬。

趙構身邊的內侍都是少年,哪裏見過如此陣仗,被趕開後,便跑到趙構身前,不免添油加醋幾分,將事情說的更加嚴重可怖。

康王趙構原本就是膽小怕事,最最惜命的主,聽得內侍們口說指劃宣講一通,當真是滿頭滿身的冷汗。

秦檜前來臨安奉迎他與太後,這消息他也聽聞得。只是對方只見太後,並不來見自己,態度截然不同,已經顯出味道不對。

此時嶽飛帶著大隊兵馬來到,明著是提劉光世並其部下諸將,誰知道是不是也要借機將自己這個麻煩順便解決?

再見這嶽飛沉吟不語,面上更是露出不忍的表情,他越發對自己的推論信實了幾分。

當下悲從心來,懼意卻是稍去。

當下忍不住潸然淚下,想到自己先做人質,好不容易全身而退,再做人質,半途逃往河北,然後以兵馬大元帥的名義,挽社稷與危急存亡之間,而長兄懦弱,丟東京,身辱為俘,一朝逃回,天下人皆以他為正統,效命不叠。而自己不過楊州一敗,便一蹶不振,難以支持。

再加以苗傅與劉正彥這兩頭白眼狼在臥榻之側搞事,逼的自己退位,現下看來,連性命也不可保,當真是一場榮華一場夢,轉頭來,卻是淒慘落魄,連尋常百姓也不如。

他一面痛哭,一邊卻是頓足大罵,將自己這些心裏話一古腦的說將出來。

到得此時,卻也顧不得是不是對長兄不敬,或是落一個什麽下場了。

除死無大事,在一個認為自己死定了的人心中,當真是無所畏懼了。

趙構如此一鬧,劉光世卻也自房中奔出,見趙構如此,便也破口痛罵。他卻比趙構更加沒有顧忌,當下葷的素的,一古腦兒全端出來,當真是罵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正罵的開心,嶽飛只伸手在他胸前一按,劉光世立覺氣沮胸悶,難以出聲。

嶽飛見他瞪眼看向自己,便搖頭一嘆,向他道:“劉將軍自忖必死,因有此舉。不過將軍還有家人,卻又如何?”

見劉光世面容一黯,知道自己的話有效,嶽飛輕輕將手掌一松,又向趙構道:“殿下誤會,臣前來,只是請劉將軍過營一敘,並不是請殿下一起。”

趙構面容一松,只覺得渾身又酥又麻,到得此時,方才是回過了一股勁來。

嶽飛又道:“今日秦相公召見眾將,言道陜西事急,需得早點動身。太後與康王的儀衛物品,皆已齊備,料得不過幾天,就能上路了。”

趙構剛剛回過神來,聽得“上路”一語,卻又是臉色大變,搖頭擺手道:“我不要上路,不要殺我。”

剛剛說完,又是號啕大哭,對天叫道:“大哥,饒九弟一命罷。”

嶽飛又覺難堪,又是難過,當下忍不住安慰道:“殿下且放寬心,陛下友愛兄弟,殿下又對社稷立有大功,陛下怎會有傷害殿下的意思。當初鄆王殿下還不如殿下今日,陛下也不是包容了。”

趙構連連搖頭,只道:“三哥與我不同,只是奪嫡不成罷了。我卻是曾經登基,是大哥的心腹大患了。”

他稍頓一頓,又道:“況且,當日父皇尚在,大哥有些事也做不得主。”

嶽飛別無他法,心中未嘗不隱隱覺得,趙構這次前往長安,未必不會有什麽“意外”發生,當下只得又勸慰幾句,然後慨然道:“殿下放心,東南各地諸府鎮,都會以官職性命保得陛下平安。臣亦會上本保奏,殿下對社稷有功,臣等身為大宋臣民,豈敢忘之?”

說完,便令幾個小內侍將趙構扶入房內。

見劉光世溚然若失,不再言語,嶽飛也不為已甚,只是將手一讓,向著他道:“請吧,劉將軍。”

劉光世渾身一震,知道此一去,便是自己喪命之時。

他到底也是將門出身,此時此刻,並不畏懼,自己略整衣冠,然後跪倒在趙構門前,輕聲道:“陛下,臣去矣,請陛下自己保重。”

說罷起身,向著嶽飛冷冷一笑,道:“嶽將軍,便請帶我到斷頭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