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路上沒頭蒼蠅一般亂想,到得臨安城內,卻又接到詔命,這才開解釋疑。

待見了苗傅等人,便又是一副智珠在握模樣。

倒是這一群武將,除了嶽飛之外,均是面露不安之色。

苗傅身份最高,先即上前向秦檜道:“樞院傳來消息,金兵諸路兵馬已經河東諸地集結,還有一部在潼關之外。看來,是要大舉動手了。”

秦檜點頭道:“不錯,陛下也有詔書於我,令我速速趕回長安。”

他說罷,斂眉不語,倒教堂上諸將摸不清深淺。

若是按他的話意,皇帝對他軍事上的才能也很重視,是以催他回京。其實不過是臨安局勢復雜,趙桓讓他早些帶著趙構等人離開,好穩定大局罷了。

苗傅等人不知就裏,均是恭喜於他,以為兼樞密必是早晚間事。

秦檜搖頭揮手,止住眾人的恭維,又道:“鼎州亂民鐘相起兵,半個月就間占了鼎、潭、辰、荊南、嶽各州十九縣,聲勢頗大,李平章坐震襄陽,一時間竟無法可想。”

苗劉諸人沒有話講,嶽飛上前一步,拱手道:“荊湖一帶,金人屢屢騷擾,李平章應對外敵已很吃力,鐘相亂事一起,應對不及,也是常理。”

秦檜瞥他一眼,淡淡答道:“不錯,陛下也是這個意思,是以命咱們快些出發,臨安一地尚算平安,不必留駐太多兵馬了。我與苗、劉二位將軍,速帶禦營兵馬出發。嶽將軍權且留駐臨安,整頓劉光世所部的敗兵。”

這番話算是正式的下令,當下諸人站起身來,一起躬身答道:“是,謹遵大人之令。”

苗傅上前一步,又問道:“大人可要去見康王?末將前些日曾去拜見,康王愀然不樂,郁郁寡歡,身體削瘦的厲害,聽宮中人講,康王有夜咳的症候,還請大人前去拜見開解一番才好。”

秦檜心中明白,趙構也是為皇為帝的人,權術相爭最是殘酷,他也明白,此次前往長安,說好聽點是請,難聽一點,卻是形同囚犯。

秦檜充滿惡意的一笑,暗想:“不曉得這位康王,會不會有三十年來家國,八千裏路山河的感慨了。”

心中如此,嘴上卻道:“陛下與康王兄弟情深,甚是關切。康王心中憂慮,我這做臣子的,自然是要去勸慰的。”

若是明清之世,大臣在親王的駐地,自然是拜見親王為第一要務。而宋制不同,宰相按規定還位在親王之上,是以秦檜上次來去匆忙,竟沒去見過趙構。

提起趙構,他卻又想起一事。

因轉過頭來,向著嶽飛道:“劉光世部,整頓如何?”

他適才有過吩咐,嶽飛不知道他意思,只得泛泛答道:“劉部軍中,不少兵痞流氓,惡習太重,只怕難以可用軍紀約束整頓。”

“哦?”

旁人得到大軍,只有歡喜的份。古人征戰,最講的是兵多將廣,什麽兵在多而不在精,真正能悟到這個道理的人,簡直沒有幾個。

這嶽飛的話意,已經顯示此人見解不凡,不是那種將兼並來的軍隊一古腦吃下而沾沾自喜的庸將。

秦檜心中有念及此,不禁點頭道:“劉光世確是如此帶兵,我在北邊時聽金人提及他,也是不屑的多。將軍既然心中有數,不如就按自己的辦法好生整治。”

他拂袖一笑,環顧諸人,只道:“嶽將軍是制置使,轄下軍人如何處斷,自然有他的章程分寸,我也不便多說了。”

嶽飛得他支持,卻也不禁一喜,面露微笑,又說了幾件軍中細務,便即退下。

秦檜原本意不在此,因此又道:“那劉光世和他麾下的幾員大將,陛下有詔即刻處死,我上次至臨安,事情緊急,竟沒有將此事處斷了。”

此語一出,堂上諸將都是面露怪相。甚至有的當初血戰城頭,身上傷痕累累的夢過國將領,竟是露出兔死狐悲之色。

有宋一朝,絕對沒有處死過高級的文官,而處死大將則是常有的事。這劉光世雖然身犯謀逆大罪,死的不冤,諸將想到文武地位殊途,這樣的統兵大將,說殺就殺,也是有些惴惴不安。

秦檜面露冷笑,知道這些武將的心思。只是他身為文官,卻漢有對他們的心情感同身受,因此向著嶽飛斷然令道:“嶽將軍為浙東制置使,破劉光世立有大功,處斬此人的事,也交由將軍去做。”

嶽飛雖是面色黯然,卻是朗聲一答,概然將此令接下。

秦檜交代了此事,便一意催促著苗劉等人移營準備,隨時與他一同出發,前往長安。

散會之後,各將自去處置軍務,嶽飛想起要提劉光世去處斬,便帶了自己長子嶽飛,身後跟隨了親兵,一同騎馬,往著關押著劉光世的顯忠寺而去。

這顯忠寺地處偏狹,自趙構被囚於此後,改名為睿聖宮,只留十五名內侍服侍左右。寺內寺外,苗傅等人派遣了重兵看守,哪怕城頭最吃緊時,也沒有敢從此地調走一兵一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