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葉宗諤冷笑道:“不必了!”

說罷,自己昂首挺胸,將仆役遞過來的明黃詔書捧在手中,厲聲叫道:“太後有詔,檢校少保、武勝軍節度使,禦營左軍都統制韓世忠接詔!”

他一邊叫,一邊手托詔書,直往這帥府內撞。

因著手中捧有明黃閃亮的詔書,那些面對敵人千軍萬馬而面不變色的勇將,雖然一個個束甲持刀,竟是無人敢上前阻攔。

他原本是在這帥府正門之外,大喊大叫,直撞而入,幾步便踏過正門,穿堂,儀門,直到帥府正堂階下。

如此吵鬧,在正堂內議事的韓部將領早就驚動,葉宗諤遠遠看了,只見數十名將軍左顧右盼,歪頭斜腦,向著自己這邊看來。

只是韓世忠軍令極嚴,沒有人敢交頭結耳議論,也沒有人敢走動半步。

解元急的滿頭大汗,跟在他身後,卻也不敢以暴力來解決這個大膽的文官,只是不住口的勸說。

正鬧的不可開交,堂上傳來一聲暴喝:“解元,不必勸,讓他進來。”

解元猛一哆嗦,連忙止住腳步,向著葉宗諤苦笑道:“大人自求多福罷。”

說罷退下,不敢再跟。

葉宗諤心頭火起,知道這一聲陜州口音味道十足的叫聲,必是那韓世忠所出。

因邊大步行走,一邊冷笑道:“韓少保這一聲吆喝,當真是中氣十足,威風凜凜啊。”

待入得堂內,只見韓世忠大馬金刀坐在堂上正中,看到自己並不起身,葉宗諤將自己手中詔書一托,喝道:“太後詔書,韓少保接是不接!”

卻聽韓世忠怒道:“葉大人,此是偽詔,韓某如何接詔!”

韓世忠在趙構剛到臨安時,曾經由海路前往臨安去見皇帝,在宮內召對時,曾經與葉宗諤打過幾次交道,因著葉宗諤掌握軍械,也對他很是客氣。

此次頒詔,若不是葉宗諤前來,只怕連現下的待遇也未必能有。

因著對方尚有幾分客氣的意思,葉宗諤亦不過份,只是又道:“韓大人,下官可不是假的,這太後詔書亦是隆佑太後當面發給下官,如何能稱是偽詔?”

韓世忠猛然站起,大步得到葉宗諤身前,盯著他道:“如何不偽?陛下被逼退位,太後亦在亂軍掌握之中,刀槍就在眼前,性命尚不能得保,如何能說這詔書是真的?”

葉宗諤個子原也不矮,被這韓世忠逼近身來,卻是覺得原本不過中等身材的對方,竟是比自己高出一頭。

除此之外,對方眼神如電,盯視自己,身上雖並不束甲持兵,卻仍然有一股絕大的氣勢,壓迫而來。

與那些身上只有殺氣和武勇之氣的勇將相比,已經是一方鎮將節度的韓世忠,卻有著一股指揮千軍萬馬統領一方安危,身負數百萬人性命的大將方能有的淩厲氣勢。

這股氣勢直壓而來,連葉宗諤一時半會,都是說不出話來。

卻聽韓世忠又道:“某自小貧苦,十八歲從軍以圖一條活路,從軍之後,歷盡艱苦,在童貫手下,屢屢被疑,立了功也不獲補,崇寧四年,我就斬將奪關,立下大功,不過只補一階,做了進義副尉而已。若不是當年王淵將軍帶我去平方臘,又以‘萬人敵’相贊,使我名震軍中,更是派我去生擒了方臘,立下不世大功,這才慢慢熬成了承節郎。”

說到這裏,他環顧左右,微微冷笑,向著堂內諸將道:“葉大人讀幾本書,就能出將入相,位高權重,如何能知道咱們從小兵幹起的苦處。”

葉宗諤大是尷尬,原本很是得意的進士身份,在這個十八歲從軍,身上傷痕無數,戰功累累的開府節度大帥面前,竟是這麽的不足為道。

堂上諸將,大多也是韓臣忠自低階武官甚至是小兵提拔起來,對他的話,各人都是贊同之極。一時間堂上笑聲大起,各人攮臂撐拳,讓葉宗諤看自己身上的傷痕,數說自己立下的戰功。

卻聽韓世忠又道:“正因如此,咱們知道功勞得來不易,被人賞識不易。我韓世忠能有今天,一來要拜王淵王將軍的提拔之恩,二來,建炎天子的大恩,韓某也是一日也不敢忘。”

他在趙桓手下時,不過是個武節大夫,果州團練使,是一個普通的中級武官。趙構即位之後,先是信重王淵,因著王淵的原故,對他也很是信用。

自建炎元年起,趙構剛剛登基為帝不久,就將韓世忠升為忠州觀察使,帶禦器械;然後就是禦營左軍統制、定國軍承宣使、鄜延路副總管,加平寇左將軍,最後直至武勝、昭慶軍節度使、檢校少保。

幾年時間,由一個小小團練做到開府節度,青雲之上,王淵固然在其中起了不少作用,歸根結底,還是趙構對韓臣忠極為賞識重用的原故。

韓世忠如此一說,顯然是表示不忘王淵和趙構的重用提拔之恩,一定要起兵前往臨安,一則為王淵報仇,二來以報皇帝賞識重用的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