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路上,行人並不很多,看到他們一行數十人,又是官員又是軍人的組合,早就識趣的閃到一邊,不敢擋路。

待到達韓世忠的節度使府附近時,行人越發稀疏,大隊的束甲軍士枕戈持矛,竟是宿衛休息在道路兩側。

葉宗諤面色凝重,知道自己一行雖然趕路,消息也必定早就傳到那韓世忠耳中,對方如此作派行事,顯然是齊集精兵,準備前往臨安討伐苗傅。

他一路行來,因為身著官服,又有奉詔前來的身份,有幾支巡邏隊伍上前盤查過後,便一路通行無阻,此時心中發急,更是快馬加鞭,一直到節度府前,亦不停歇。

“好一個狂生!”

葉宗諤原也要勒停身上戰馬,卻只覺身側一股勁風襲來,扭頭一看,竟是有人用手握住馬脖,生生將馬夾住。

那馬吃痛,嘶吼跳躍,卻只是動彈不得。

葉宗諤額頭汗下,臉色大變。

他跨下戰馬,原是從禁軍戰馬中精選而出,這幾天來天天趕路,都並不疲憊。馬身高大,不論長途沖刺,都很出色。這樣一匹高頭大馬,竟是被人輕輕用單手挾住,不管如何掙紮,都是動彈不得。

這得是何等神力,方能做到!

他心中驚詫,只顧看著那挾馬的武將,一時竟是忘了理會戰馬,那武將滿臉虬須,根根暴起,仍色漲的通紅,見他端坐馬上不動,冷哼道:“怎麽,等著我把馬摔倒麽?”

葉宗諤恍然大悟,連聲道:“將軍神力,下官敬服。”

一邊說著,一邊跳下馬來,連聲撫慰那馬,鬧了半響過後,那戰馬安靜下來,那武將也慢慢卸了力,放著戰馬去了。

他適才對葉宗諤很是不敬,對方卻並沒有什麽惱怒的表示,而是對他的力氣很是驚嘆,同時,也並沒有什麽害怕惶恐的模樣露出。那武將想了一回,到底不想幫大帥得罪人,便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向著葉宗諤道:“適才末將言語得罪,大人莫怪。”

“唉,這說的哪裏話來。是我太過孟浪,心裏著急,竟在你們大帥門前馳馬,被你這樣一拉,原也活該。”

葉宗諤生性爽利,哪裏會在這種小事上與人計較。他一邊大贊這將軍神力,一邊急忙趕到大門處,向著守門的軍官道明來意。

他手奉詔書,韓世忠雖然持節封疆,守門官也不敢怠慢,急忙跑步入內,前去稟報。

趁著這點空閑,葉宗諤急忙又向適才那武將問道:“將軍神武,下官很是佩服,不知道尊姓大名?”

“末將解元……剛剛真是得罪大人了。”

俗話說,人和人打交道,第一映象極為重要。這葉宗諤生性豪爽,喜好交朋結友,說話做事的模樣氣度,就很令人折服。他自己又是奉旨頒詔的朝廷中樞的文官,論起身份地位,可比這武將高的多了,此時不但不計較對方無禮,反而口口聲聲很是佩服,卻叫那解元鬧了個大紅臉。

“啊,原來是解將軍,怪道如此武勇!”

這解元原是韓世忠麾下的一員副將,前次金兵南侵,世忠部亦抵擋不過,全軍潰敗,唯有解元統領二十余名將士,自己先單人獨騎,沖入敵人數百騎陣中,呼喝大叫,單槍刺下一個女真謀克,又將余部殺潰,一時間勇名冠絕江南,為時人稱道。

葉宗諤拍膝笑道:“解將軍,你因戰功被授閣門贊善舍人的詔命時,我還在場呢。聽說你事跡時,下官就很佩服了。”

他舔舔嘴唇,略帶遺憾的又道:“可惜這次事急,不能與將軍共謀一醉!”

解元也是武人,見對方如此直爽,心中大喜,只道:“怕怎地,咱們大帥就要動兵,大人和咱們一起殺到臨安,滅了叛賊後,再喝個痛快好了!”

葉宗諤只是搖頭,道:“我正是為了此事而來,將軍,事情並非那麽簡單。”

解元道:“怎麽不簡單。咱們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今主上蒙塵,被奸臣所困,咱們自然提起刀兵,前去護駕。”

葉宗諤心中一動,問他道:“韓將軍亦是如此想麽?”

解元答道:“這是自然。”

“僅憑將軍一部,臨安禁軍亦有萬人,憑城而守,戰事勝負並未可知。”

解元大笑道:“大人,適才末將看你還是個痛快人,現下就來套我的話了?”

葉宗諤老臉微紅,他確實是不善陰謀詭計,套話的伎倆極為拙劣,被這看起來粗魯不文的武夫一眼就看了出來。

卻聽解元又笑道:“看大人也是個直人,咱也不瞞你。昨天夜裏劉光世大帥的使者就到了城中,和大帥談了半夜,想來是兩家大帥說好,要對臨安用兵。”

他斜眼看著葉宗諤道:“大人看起來象是知兵的,也該知道,咱兩家大帥的兵力加起來過十萬,又都是能戰敢戰的百戰精銳,臨安城裏那些只能護著皇帝逃跑的廢物禁軍,能打什麽仗,只怕咱們一到城下,就盡數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