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天人共怒(第2/2頁)

路上安排是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的事,刑部的人責任就小的多了。

其時街道上的人已經圍的水泄不通,幾乎是人擠著人,連轉個彎也是難。沿街道上,如果有樓房什麽的,甚至是平房屋頂上,也是站滿了人。

這種情形,有點象當年也先入侵時,在德勝門附近京城居民上房揭瓦,用石塊碎瓦擊打敵人,全城一心,所有百姓都在四處奔走。不少丁壯上城幫忙,或是站在房頂上打擊敵人……沿途的有識之士,想到如斯情形時,自然對於謙也就要一掬同情之淚了。

“你們看到了吧?”有人聲懷激憤,指著頭頂的黑雲,厲聲道:“天象示警,這就是天意,殺於公,老天都不高興了!”

“這不是風波亭殺嶽少保嗎?”有人接道:“當年是莫須有,現在是或有,成何事體,朝中出奸臣了!”

這是指的定蕭惟貞與王文等人的罪名時,用或有擁立外藩,陰謀不軌的字樣。

人心確實不服,但手無寸鐵的百姓只能代表民意,這股民意激成了一股郁郁不平之氣,使得歷史上動手殺於謙的朱祁鎮後來神明難安,引為終生愧事。

後來他將此事托付給兒子,結果明憲宗,也就是朱見深一即位,在成化二年不久就恢復了於謙的名譽,將遺體送回杭州安葬,並且賜謚號,並且不斷給於謙加各種榮譽,到萬歷年間,又在北京給於謙建祠祭奠,而於謙與嶽飛同葬西湖水畔,長眠於青山綠水之側,兩忠身後有靈,想來也是常相往來,攜酒會詩吧。

但現在這會,卻是人人悲憤,當然想不到百年之後的事。天公似乎也真有靈,從昨天開始就是烏雲密布,北風呼號,天氣變的極壞。到了今天,更是天氣惡劣,幾乎看不到一點日光,天意如此,所有人的心頭也都是沉甸甸的甚是難受。

看來,於公是難免一死了啊……

人群之中,有個矮壯漢子滿臉都是淚水,黃豆粒大的淚珠不停的從眼裏滾落下來。身上穿的也是一身的黑色長袍,白靴白襪,這是明顯的要祭奠將死者的打扮。在一邊看熱鬧的人,不自禁的離著這漢子遠了一些,看著這般壯實勇武的漢子小孩般的哭泣,當真是教人心頭難受的很了。

這人便是錦衣衛的指揮,蒙古韃官朵兒。他先是曹吉祥的部下,就是現在,也算是曹吉祥的門客。

但朵兒在錦衣衛任指揮時,與朱驥過從甚密,結為知交好友。順帶著,也經常到於謙府裏走動,少保大人的私人品德是絕無一點問題,所以感動的這蒙古韃官也極為佩服。

今日來吊未亡之喪,朵兒幾乎是心膽俱裂,簡直不知道如何自處,只能任著淚水流淌,一切雜務,自有他府中的下人來處理。

“老爺。”同樣穿著黑袍的府中管家提醒他道:“看,頭一輛車就是少保大人。”

朵兒順勢看去,先是一隊五城兵馬司的坊兵,再是順天府的衙役,接著就是一輛沒頂的牛車,車輪轔轔,上頭坐著的老人,不是於謙又是誰?

於謙今年正好六十一,花甲之壽,也沒有大辦壽酒,但朵兒可是座上客之一。今日一見於謙坐在牛車上,閉目不語而等死的模樣,不覺心中酸的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老爺。”下頭人很體貼,向他道:“後頭有一座酒樓,不如先去歇著,一會收斂了少保的屍身,老爺再來祭奠,痛哭一場,也是和少保大人知交的一場情份。”

“好,就依你。”朵兒幾乎就說不出什麽話來,兩只眼睛不停的滾落淚珠,他眼看著於謙的囚車過去,用雙手捂住眼睛,自己轉身閃入人群,到管家安排好的酒樓裏暫時安頓。

於謙的屍體朵兒是已經準備好了棺木,於謙的兒子於冕不是能辦事的人,況且現在也被看管,不能自由,女婿朱驥還被關押,也是無能為力。

朵兒如果不設法,恐怕屍首將會有爆於刑場無人敢去收斂的慘況。如果一國重臣,身首分家之後還要落到這種下場,真的是叫人不知道說什麽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