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鼎中原 六(第2/4頁)

樂伯執弓,是單車首席戰鬥員,立在戰車上的左位,使用弓箭,叫“車左”,說:“我聽說挑戰,車左要從左位猛射敵營,同時代替禦手執轡,讓禦手下車,從從容容調換馬匹鞍子,顯示我們的傲骨和對敵人的無限輕蔑。”

攝叔(攝老四的意思)是“車右”,使用矛或戟類長兵器,站在車上右側說:“我聽說挑戰,車右需要劈入敵軍營壘,抓住一個俘虜,從從容容割掉他的耳朵,抓他回來。”

於是這輛挑戰的單車,直驅晉營,車上的三個戰鬥員,各自“秀”了一段,都履行了他們所說的挑戰的要求,然後押著那個俘虜,不緊不慢順著小路往楚營回去。《左傳》上就是這麽側面描寫他們的挑戰的,寫的非常高明。給人感覺三人都是大俠,要什麽打什麽。如果挑戰的定義是沖入四萬敵軍,取荀林父人頭,他們也會毫厘不爽地實現給你的。呵呵。

不料,晉軍也不是吃素的,一個小隊從後面蜂擁追擊,擺出角形追擊隊列,包抄這輛單車:“樂伯,爾往哪裏跑?”境況非常嚴峻。

樂伯站在單車上,左射馬,右射人,壓制追軍,晉人紛紛中箭栽倒,使晉軍兩翼不能再進。樂伯手裏很快射得只剩一枝箭了(其實車上可以貯放很多箭只,但挑戰不允許多帶)。剛好,路上樹林裏跑出一只麋鹿(這一點都不奇怪,當時植被茂密,禽獸出沒,即便現在美國高速公路邊還經常跑出鹿來被汽車撞死)。“車左”樂伯一箭發出,麋鹿應弦而倒。

“車右”攝老四放下大戟,從右邊跳下車,扛了死鹿,奔到迎面而來的追軍那裏,對追軍將領鮑癸說:“不好意思。一打仗,就沒有好吃的了,送你們條鹿嘗嘗鮮吧。”

鮑癸對手下人說:“咱這麽多人,追他一個車,也夠欺負人的。他車上左邊那個人善射,右邊這個人說話有禮,都是君子啊。我放了他們吧。”於是晉軍拿了鹿,兜頭回去。

樂伯三人順利完成任務,帶著射光的箭袋,回營向楚莊王交差。春秋人的有勇和知禮,獨到的作戰方法,真是世界無二啊。

此時,晉、楚兩軍在邲地(河南滎陽北)的對峙序列是這樣的:

晉軍 楚軍

中軍元帥 荀林父 楚莊王熊侶

中軍佐 先谷 警衛隊 “左廣”禦者 彭名

司馬 韓厥 車左 屈蕩

中軍大夫 趙括 趙嬰齊 警衛隊“右廣”禦者 許偃

車右 養由基

上軍將 士會 令尹 孫叔敖

上軍佐將 郤克 幕僚 大夫伍舉

上軍大夫 鞏朔 大夫 潘黨

韓穿 樂伯

下軍將 趙朔 中軍主帥 沈尹

下軍佐將 欒書 左軍主帥 公子嬰齊

下軍大夫 荀首 右軍主帥 公子側

趙同

鑒於楚軍單車挑戰,欺負到了咱家門口,晉大夫魏錡和趙旃也要求挑戰給楚國人一個回敬。荀林父不許。這倆小子其實沒按好心,倆人都在鬧情緒,都想進入三軍六卿序列,沒被首長批準,明明知道晉軍不利決戰,偏想挑戰,給晉軍搗亂。被荀林父拒絕後,就說,那我們去請盟好了。荀林父說,請盟可以。(荀林父是個傻瓜。)

這倆小子順著小道走了老遠,來到楚營,根本不談什麽請盟,而是偷著鉆了進去,殺人放火,徹夜騷擾,制造混亂。待至天色黎明,楚莊王坐著左廣親自驅逐趙旃。一般的國君坐一輛戰車,楚莊王卻坐兩輛(可能因為他屁股大)——叫做左廣、右廣,每廣各自尾隨三十乘警衛車。兩廣輪流駕駛。

楚莊王以其左廣三十乘戰車追擊趙旃,趙旃不支,棄車逃跑,奔入松林。楚人下車搜擊。趙把自己的牛皮甲裳掛在樹梢上,吸引對方火力,然後輕身逃脫(後代評書裏常沿用這種逃跑伎倆,從《左傳》學的。)

這時候,晉總司令荀林父不放心倆活寶一夜未歸,派出自己的侄子“荀瑩”坐軘車前往接應(他似乎除了自己的親戚,誰也調動不動。晉軍將佐都看不上他)。也難怪大家看不上,荀林父確實是個混蛋,他派出荀瑩率領的這種軘車不是作戰兵車,而是防禦用的戰車,根本不能打仗,而且體積大,帶起塵埃無數。楚莊王遙望北方塵埃高起,疑為晉軍主力盡出,於是帶著左廣三十乘戰車迅速前進,迎擊荀瑩軘車。荀瑩那不中用的軘車被楚莊王的精銳近衛軍咬住狠打,唏裏嘩啦全碎了。荀瑩被俘(後被關押九年)。

令尹孫叔敖擔心楚莊王只帶了三十乘左廣近衛軍,兵力太少,會出意外,忙飭令三軍精銳全部出動。楚軍蜂擁直沖晉營。荀林父還在晉大營裏呆著等消息呢,對楚兵全無戒備,突然遭到敵人的全員進攻,手足無措,竟發出“全軍撤退、先渡河者有賞”的錯誤命令。晉軍在一片驚慌混亂中,連忙北撤,搶渡黃河往北邊老家山西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