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文踐土八(第2/3頁)

如今,周天子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犬戎禍害,被迫東遷洛陽),這個頭等大諸侯正在變弱,不過他還沒有徹底被人取代,仍然是名義上的獅王。但獅群中已經出現了厲害的角色——也就是齊桓公、晉文公,他們是足以控制局部獅群的“霸”(整個獅群的頭兒叫“王”,局部獅群的頭兒叫“霸”,霸是局域性的)。但是這個霸,還不敢完全忤逆名義上的獅王,尚不能把獅王驅趕下野,所以齊桓公要“尊王”,表現出一定的敬意。晉文公也一樣,向獅王請求隧禮卻碰了一鼻子灰的時候,只好忍下,不敢胡鬧。真正把這頭又老又疲的獅王趕下野的,是未來的秦始皇。

正因為這獅王如今又老又疲,還很瘦,只剩洛陽附近一片地方,所以他要賞賜晉文公,只能從洛陽割送,而不可能從天下其它地方割,因為那些地方在他軍力強悍時都未必能隨意割取而只能適度影響,現在已是疲老的獅王了,更拿不來,只好對晉文公說:你還是在我身邊啃吧。

總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那只是周天子精神上的意淫,不能當真的,他們即使在最強悍的時候,也只占著千裏面積而已。商王也好,周天子也好,都還不是擁有天下每一細寸土地的後代秦漢皇帝。商王有的只是中原的一千裏;西周天子有的是陜西關中的一大片,以及東都洛陽地區的一小片(標志是他們在這兩片駐了幾萬軍隊)。但是,犬戎禍害,周天子東遷以來,陜西的土地就沒有了,只剩洛陽一小片。輪到現在的周襄王時就更慘了,連洛陽這有限小片,還不得不割出八個城邑,送給晉文公,當勤王的獎品。

晉文公去接受這八個城。然而這八個城邑的人很傲氣,一直守在天子腳下,給天子當奴才久了,所以自視甚高,根本不服新來的山西主子。譬如其中的陽城人,就都想移民都走掉。晉文公說:“不許逃跑,把城給寡人圍起來。”(那時候整個中國人口總數才兩千萬,相當於2050年的北京人口。因為人口稀少,所以人口比土地值錢,不能放他們逃跑。)

陽人一看被圍急了,一個叫“倉葛”的人就站在城墻上,罵罵咧咧對重耳發表意見——這家夥生在天子腳下,比北京的出租車司機見的世面還多,他罵道:“丫周大王看你算看錯眼了,把我們轉手賣你丫的了。丫你想叫板,想圍你大爺的,拆你大爺的廟,跟你大爺這兒犯刺兒,你丫長腦袋了沒有。你不也姓姬嗎,說白了跟丫周王都是一家子的,犯得著這麽著嗎。有能耐你滅倆蠻夷試試,丫你跟這兒臭顯。其實你丫自己就是蠻夷。再不走我下去滅了你丫的。你別把少爺我逼急了,把我逼急了,我下去抽你丫挺的。有種你丫別跑!”

晉文公聽了這些聞所未聞的京罵,贊嘆道:“這是君子所說的話啊!還是天子腳下的人有水平啊!趕緊解圍吧,讓這些爺們愛怎麽跑怎麽跑吧。”於是陽人遷走,晉文公接受了一個空城。

八個封邑中還有一個原城,地點在河南省北部濟源縣,是傳說中的愚公故鄉,北靠愚公所憎恨的太行山。原人也跟愚公一樣倔,說:“山西人想霸占我們,不行。”原人不肯就範,晉文公只好屯兵攻打,約定三天為期,三天打不下來的話,就撤退,以免平民傷亡太大。攻到第三天黃昏,城墻岌岌可危,晉軍勝券在握,晉文公卻揮令班師,守約而撤。大夫們請求再等一下:“原人馬上就要投降了,咱再稍微使把勁兒,就能殺進去吃晚飯了。”

晉文公教育大家:“信用是國家的珍寶。得到原城卻失掉珍寶,我不這樣做。”說完領兵就撤。沒撤出多遠,原人哭著就追上來了:“這麽偉大真誠而守信用的新主子,我們不擁護他擁護誰啊。”趕緊把晉文公吹吹打打接進城裏。

晉文公四年(公元前633年),晉文公把老爹晉獻公時代的兩軍擴大到三軍。按國際慣例,左、中、右三軍各有統帥,各有佐將,合計是六人。因為文武不分,這六人也就是晉國的六卿,內閣成員。其中,六人中的中軍統帥級別最高,叫元帥,這也是“元帥”一詞的來歷。當時文武不分,元帥自動也成為國家行政長官,通管整個政府,所以元帥的人選非常關鍵。晉文公有意栽培趙衰,讓他做元帥。趙衰卻謙讓說:“郤谷同志經常念經——《詩經》,懂德義,做中軍元帥最合適。”於是郤谷(念“隙谷”)做了中軍元帥。讓喜歡念書的人做元帥,仍然體現著文武合一的原則。不久郤谷由於念書念得過多,累死了,晉文公又讓趙衰接替,趙衰再次讓給了先軫,說先軫足智多謀,堅持學習,理論水平和思想覺悟都高。於是,九袋長老先軫當了元帥,成為晉國未來的將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