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公之恨三(第2/3頁)

荀息說:“剛才這位同志發言很精辟,很感人,但是沒有上升到戰略高度。我覺得搞暗殺太危險,對方結黨又多,亂殺起來,咱們也難保了。當務之急,是要找秦、齊兩國結援,獲得國際外援,再慢慢分裂裏克一黨。大家覺得怎麽樣。”

大家都覺得不怎麽樣,這是脫了褲子放屁,梁五等不急了。梁五回家之後當晚請出山西武術界高手“屠岸夷”先生——這小子能背負三千鈞而絕地狂奔:“我命你懷揣利刃埋伏在城門,”梁五說,“明早小主公奚齊出喪(小主公剛給大主公出完喪,自己就也出喪了),裏克肯定前往參加,你就上去殺裏克無赦。”

這個計劃很好,就是人選的不好,屠岸夷這家夥沒定性,善變,回去想了想,覺得裏克一夥勢大,幹脆跑去投降裏克吧。他把刺殺計劃合盤托出給裏克,實話實說了。次日,裏克借故不出城送喪,而是拉出了私家部隊,趁城裏空虛,攻打朝宮。梁五同志聞訊,從墳場火速回城來救,兜殺裏克後路。不料他身邊的屠岸夷突然反水,一劍出去,正好把梁五同志美麗的鼻子削掉,可惜了細皮嫩肉的臉,被鮮血和鼻涕汙染了。梁五捂著鼻子叫喚:“你有沒有搞錯!!”

屠岸夷抱歉地說:“老鴨哥,對不住嘍。我已經反水了!”舉劍又刺。梁五武力不支,又不肯死於賤人之手,索性舉起劍,自己把自己捅死了。

裏克沒了身後憂擾,一幫人搶進朝堂。透過四角旮旯奔藏的宮人身影,聽見卓子的哭聲傳出。裏克朗聲說道:“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a question。”(當然裏克不會這麽說,不過意思差不多。)

“用不著你引用格言提醒我,該死的時候我自然會死。”老大夫荀息面色凜凜坐在中間書案,懷裏抱著卓子,“先君屍骨未寒,你就殺了他親生骨肉奚齊,我不信,你還要再殺一個卓子嗎?”

“難道太子申生不是主公骨肉嗎?Who can revenge for Prince Shen?”(裏克之所以會說英語,是因為他的名字就像美國人。)

“我來為申生公子報仇——”屠岸夷說完,揚矛出手。老荀息舉肘去護,哪裏護得了。飛矛像運載火箭一樣,把應聲斃命的卓子運載上了西天。老荀息是奉遺命保護少主的,這下子急了,掄寶劍下來拼命,左沖右突,模樣可怖,想找人打架。眾人不理他。荀息一聲長嘯:“先君!老臣無能,有辱監護幼主使命。我不活了。”遂自刎身亡。史家引《詩經》說:“白圭之玷,猶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說荀息因為一句錯誤的承諾,去輔佐驪姬的倆小兒子,連累了自家性命。不該答應的東西,就不應該答應啊!

驪姬的下場則是跳井或者上吊,總之是死了,死後被戮屍。其實驪姬也滿可憐:她不是“祭肉撒毒案”陷害申生的主謀,卻替另一個“謀犯”晉獻公背上了全部黑鍋,大家都怨恨她,說她陷害死了申生。而主謀——至少說是共謀——晉獻公先生,在天之靈倘若有知,一定會後悔自己當初未聽那神漢的的“水晶球”預言,才招致這麽多庸人自擾的磨難和流血啊。申生、奚齊、卓子,他想立或不想立的太子,最後全死啦!

該殺的都被殺了,大地幹凈了,突然沒有人管這社會了,絳城裏的人感到生命中無法承受之輕。有人說,歷史是一種精神和力量的鏈接,不管做了多少糊塗事,不管屈死了多少含恨的鬼,地球總還要拿一個白天去交換另一個白天。晉國的棟梁們擦幹朝堂上的血跡,又開始商量新任國君的事啦。國不可一日無君啊。

老晉獻公的五個正宗兒子裏邊,死了仨(申生、奚齊、卓子),就剩在逃的重耳和夷吾了。討論後達成共識,國君還得重耳當。“太子申生黨”的領袖裏克派人到翟國接公子重耳回來繼位。使者興沖沖跑到翟國說:“重耳先生,人民都等著您回去安定局勢呐。”

重耳一晃已在翟國呆了五年,鄉音未改鬢毛摧,48歲的他接過老家送來的邀請信,用老家口音說:“喔要和喔的智囊們商量一下。”

重耳人緣比較好,從小喜歡跟高學歷的人來往,晉國一時的俊才如狐偃,趙衰,賈佗,先軫,魏仇之輩,都跟重耳過從緊密,成為他的智囊。智囊們一致認為不能利令智昏,國內連死三君,回去也是湊數。重耳本來膽子就小,在翟國也比較樂不思蜀,就婉言謝絕說:“喔得罪了喔父親(晉獻公),逃亡在外,已經很不孝了。父親死了以後,喔又沒有回去參加葬禮,盡兒子義務,哪有臉面繼承君位?國內公子還多,請另立新君吧。”

既然他不願意回去,國內的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去接夷吾。公子夷吾也是受祭肉撒毒案牽連,逃亡在梁國(陜西東緣),天天正摟著新娶的老婆、新生的兒子,望眼欲穿地等著有人理他呢。終於晉國使者來了,好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