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傾軋小時代(第4/10頁)

劉奭是這樣想的:要改他作業的人,能力必須具備,背景必須單純,也就是沒有朋黨之交。這樣的人,去哪裏找呢?劉奭想了半天,對了,石顯不就是最好的人選嗎?

石顯長年忙於宮中事務,少與外界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接觸,再說了,他法律專業出身,精於業務,選用此人代改作業,靠譜。

本來,劉奭身體不行,多少也是可以幹點活的。但是他決定,一切事務交付石顯代辦。事實上,劉奭這不是全部偷懶,而是將有用的時間,都投入到另外一個火熱的事業當中去了。那個事業,就是音樂藝術。

在中國歷史上,凡是與藝術打上交道的皇帝,多數都是誤國誤民的家夥。如果要列一個因為熱愛藝術而耽誤了治國之道的中國古代皇帝名單,劉奭應該是靠前的了。當然,漢朝在他手裏沒有毀去,但是他開了一個極壞的頭。

劉奭十分信任地把作業交給石顯後,又十二分放心地玩他的音樂去了。這時,卻苦了石顯,但是石顯卻苦中作樂,苦得不亦樂乎。

消息很快就外泄了,百官得知漢朝政府事無大小,劉奭都把它委托給石顯辦了,紛紛倒向石顯。仿佛一夜之間,石顯名聲雀起,說話擲地有聲,大家都聽他的去了。

就在石顯走了狗屎運的時候,大司馬史高找到了他。倆人一番切磋,就達成了共識。他們決定以二敵三,在漢朝官場上,與蕭望之決一高低。

三 一根邪門的稻草

漢朝的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莫名的殺氣。蕭望之把鼻子朝空中豎起來,就嗅出了一股不祥之氣。他發現,國家大事這一塊,已經不能由他自己一個人說了算了。只要他蕭望之贊成的,就是大司馬史高和石顯反對的,相反亦然。

故意頂牛,沒有道理的擡扛。史高之所以要公開與蕭望之對著幹,主要是拉了石顯當助手。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宦官崛起,充當皇帝代言人,這早已超出蕭望之的想象。接著,外戚與宦官聯盟,又叫人大為驚愕。

現在怎麽辦?

很好辦,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蕭望之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在蕭望之看來,大司馬史高不是老虎,也不是啥狠角色。說得不好聽一點,他不過是一只引狼入室的羊。要翦除對手,必須從石顯入手。拿下惡狼,羊自然會臣服,不再亂跑。

於是,蕭望之給劉奭上了一封書,立場鮮明地表示要解除石顯的權力。他的意思大約是這樣的:中書是皇帝發號施令的地方,是國家權力的神經中樞,應該由光明正大的人來擔當。

蕭望之這話說得很狠,他的潛台詞就是石顯並非光明正大之人,根本不配當中書令。接著,蕭望之意猶未盡,又說道:宦官兼任官職,不符合儒家傳統,必須解除。

其實,宦官兼職官職,並非劉奭首創。早在劉徹時代,宦官就已有官位。劉徹出獵的時候,也會偷偷懶,讓宦官替他批改一下作業。對於這種事,當時大家都是睜只眼閉只眼。現在,劉奭樣樣作業都讓別人代批,做為臣下的蕭望之,就不能不說幾句了。

蕭望之很清楚,這封書到了宮裏,肯定是在石顯手裏轉一圈,然後才轉到劉奭手裏,但是他別無選擇。接著,劉奭也看到奏書了,但是他很猶豫。

劉奭猶豫什麽呢?我們前面講過了,劉奭這孩子,好儒、仁弱,沒有判斷力,意志不堅定。優點沒幾樣,毛病卻不少。一個強健的皇帝,首先必須有一個強健的體魄和靈魂。很可惜,劉奭兩樣東西都缺少。

柏楊大師說,中國“醬缸文化”,源於儒家。凡事必提古人,仿佛古人就是萬世之楷模。正因為如此,一代代儒者,都往缸裏“醬”,就有了兩千多年臭不可聞的“醬缸文化”。

在漢朝,儒家文化剛成正統,大家才剛剛努力“醬”,還不怎麽深。但是不管怎麽說,劉奭已經“醬”進去了。接下來,劉奭主持開會討論,議題就是到底要不要廢除宦官在宮中的任職。這會開得很拖拉,像三月的小雨,稀稀拉拉地沒日沒夜地下,卻總看不到個盡頭。

劉奭用宦官給他改作業,那可是比以前哪個皇帝都大膽。但是他在要不要廢除宦官中書行走的權利時,沒有主意,更沒有勇氣。

劉奭沒有勇氣拍板,那是有緣由的。首先,宦官行走宮中要職,是祖宗創制的。凡是儒家,都以學習祖宗為榮,以不學為恥。好儒的劉奭怎敢在祖宗面前亂來呢?

其次,宦官行走宮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已經成為了一項制度。劉奭要廢了這制度,該讓誰來任職?權力是魔鬼,誰又能保證,換了新人,就能證明他永遠都光明正大?

劉奭不敢做決定,於是會議便成了吵架會。吵著罵著,蕭望之突然發現,情況正在起著微妙的變化。